實驗室的通風系統發出輕微嗡鳴，顧言盯著培養皿里發光的菌株，電子顯微鏡的藍光在鏡片上投下冷調光斑。王雨晴三天前塞給他的U盤正在電腦接口上閃爍，像只蟄伏的毒蜘蛛。

“只要把數據導入這里......“王雨晴涂著桃粉色甲油的手指劃過屏幕，“爸爸說保研名額下周就公示。“

培養箱突然發出警報，顧言猛地回神。液晶屏顯示溫度異常，他伸手調試時，袖口滑落露出一道結痂的抓痕——那晚在實驗樓天臺，王雨晴就是這樣抓著他的手腕，把U盤按進他掌心。

“你知道林夏為什么被取消獎學金嗎？“她的香水味混著刺鼻的乙醇味，“因為她爸爸在監獄啊。“

顧言一拳砸在培養箱上，警報聲戛然而止。玻璃映出他通紅的眼睛，還有身后標本架上那個泡著并蒂蓮的福爾馬林瓶。林夏說過，那是她母親生前最愛的花。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陳默發來的照片刺入眼簾：天文館穹頂下，林夏仰頭望著星圖的側臉，睫毛上還凝著未干的淚珠。配文是“夜櫻開了，要來看嗎？“

植物園的夜霧漫過鵝卵石小徑時，林夏正蹲在櫻花樹下撿拾落瓣。陳默的外套還帶著體溫，松松罩在她肩上。遠處傳來噴泉的水聲，混著夜鶯斷續的啼鳴。

“你相信宿命嗎？“陳默突然開口。他指尖的煙頭明滅，照亮鎖骨處若隱若現的舊傷疤，“比如有些人注定要相遇，就像參宿四和獵戶座。“

林夏剛要回答，樹叢突然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顧言站在十步之外的白霧里，手里攥著個透明文件袋，肩頭落滿櫻花花瓣。

“能給我五分鐘嗎？“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陳默掐滅煙頭，銀質打火機在掌心轉了個圈：“正好去買熱可可。“經過顧言身邊時，他壓低聲音說了句什么，櫻花突然簌簌落下。

文件袋里滑出的照片鋪滿石凳。林夏看見自己跪在病房給母親喂藥，父親戴著手銬被押上警車，還有她在便利店通宵打工的監控截圖。每張照片背面都用紅筆寫著日期，最新的是昨天她在教務處走廊擦眼淚的畫面。

“王老師辦公室的碎紙機里找到的。“顧言指尖撫過她泛青的眼瞼，“這些天我一直在查獎學金的事。“

林夏渾身發抖，櫻花瓣粘在濡濕的睫毛上：“為什么......“

“項目啟動那天，我在王老師電腦里看到你的檔案。“顧言突然解開襯衫紐扣，心口處紋著朵并蒂蓮，“他拿你的秘密威脅我，說如果我不配合數據造假，就把這些照片貼滿公告欄。“

夜霧突然被風吹散，月光照亮他鎖骨下的新鮮針孔。林夏想起上周在醫務室看到的體檢車——那是境外制藥公司來采集實驗樣本的專車。

“他們抽了我的骨髓干細胞。“顧言苦笑，“王老師說這是參與核心項目的代價。“

遠處傳來噴泉停歇的機械聲，林夏的指尖懸在他心口的紋身上方。這個位置，正好對應著解剖學中心臟的坐標。

“紋的時候一直在想你。“顧言握住她顫抖的手按在胸口，“實驗室的曇花不是為她開的，培養箱溫度調到28度的夜晚，我都在玻璃上畫你的輪廓。“

陳默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端著兩杯熱可可，袖口沾著可疑的血跡。看到石凳上的照片時，他突然笑出聲：“巧了，我剛從保衛科回來。“他晃了晃手機，“某個校董女兒刪監控的視頻，應該值個頭條？“

林夏的眼淚終于落下來，墜在顧言心口的并蒂蓮上。陳默把熱可可塞進她手里，轉身哼著走調的小星星往霧里走。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最終融進櫻花深處。

“我一直在等。“顧言額頭抵著她的，“等我能堂堂正正站在你面前，說那些遲到了三個月的喜歡。“

晨光刺破云層時，他們坐在實驗樓頂層的天臺上。顧言的筆記本電腦連接著投影儀，屏幕上是王老師與制藥公司的加密郵件。林夏看著他敲擊鍵盤的側臉，忽然想起初遇那天，他撿書時泛紅的耳尖。

“準備好了嗎？“顧言握住她的手按下回車鍵。

數據洪流沖破防火墻的瞬間，全校的電子屏同時亮起。食堂電視、教室投影、甚至行政樓的LED幕墻，都在播放實驗數據造假的證據鏈。王雨晴尖叫著沖進天臺時，她父親被紀檢帶走的畫面正在校門口滾動播放。

“你瘋了？！“王雨晴妝容糊成詭異的調色盤，“這些曝光出去你也會完蛋！“

顧言舉起貼著創可貼的手指：“從接受骨髓穿刺那天，我就在等這個。“他點開某個加密文件夾，林夏看到自己歷年獲獎的攝影作品整整齊齊排列其中，“你說的抄襲，是指這些原片時間戳嗎？“

王雨晴癱坐在地時，林夏聽見此起彼伏的驚呼從樓下傳來。晨風卷著櫻花掠過天臺，顧言的白大褂衣角與她發絲糾纏，在朝陽里泛起淡金色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