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燈盞的火焰舔舐著堇韻蒼白的面容，瑾言跪坐在血泊里，看著妹妹的睫毛凝出冰晶。那些冰晶內(nèi)部封存著細碎的星芒——這是混沌體覺醒者的眼淚，每一滴都重若千鈞。

“別碰她！“少年嘶吼著揮出一道黑白氣旋。襲來的琴家修士被攔腰斬斷，傷口處卻不見鮮血，只有光粒在逸散。瑾言瞳孔收縮，這些人的身體竟是由某種發(fā)光絲線編織而成。

雨幕突然靜止在空中。一粒雨珠砸在瑾言額頭的黑蓮印記上，漣漪蕩開的瞬間，他看到了難以置信的畫面——整座葬魂村被籠罩在半球形結界內(nèi)，村民們?nèi)缤峋€木偶重復著昨日的動作。王藥師第三次把龍涎草藏進地窖，獵戶張伯的箭矢永遠懸在腐骨狼額前三寸。

“認知錨定。“清冷女聲從身后傳來。瑾言猛然轉身，看見谷幽蘭赤足踩在凝固的雨絲上，紫色襦裙無風自動。她腰間懸著的玉匣正在滲血，那些血珠落地便化作燃燒的篆文。

“他們以為今天還是七月初三。“女子指尖拂過靜止的雨幕，漣漪中映出琴家修士操控絲線的場景，“琴家用天蠶縛魂絲篡改了整個村子的時間感知，除了你們兄妹...“

瑾言懷中的青銅燈盞突然爆鳴。谷幽蘭臉色驟變，玉匣彈射出七根銀針封住燈芯：“快進書山！你的混沌星云要暴走了！“

黑暗吞噬視野前的最后瞬間，瑾言看到谷幽蘭的裙擺燃起黑白火焰。她的皮膚正在龜裂，裂縫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星河般璀璨的光砂。

書山幻境·第一天

瑾言在竹簡堆成的山峰上醒來。掌心傳來灼痛，那株龍涎草不知何時已扎根血肉，漆黑的根系沿著血管蔓延到心臟。他試圖運轉《星隕涅槃訣》，卻發(fā)現(xiàn)十三道魂影全部陷入沉睡。

“你在吸收書山的記憶。“谷幽蘭的聲音從云海中傳來。女子端坐在由醫(yī)典堆砌的王座上，破損的玉匣懸浮在頭頂，源源不斷吐出燃燒的竹簡：“每本典籍都是某位修士的認知牢籠，你現(xiàn)在...“

瑾言突然暴起，混沌星云在拳峰凝聚。竹簡山峰轟然崩塌，萬千文字化作鎖鏈纏住他的四肢。谷幽蘭輕笑，伸手按住他額頭黑蓮：“省點力氣，等你能打碎《青囊經(jīng)》的'醫(yī)者仁心'咒再發(fā)瘋。“

疼痛讓瑾言清醒過來。他這才發(fā)現(xiàn)四周漂浮著無數(shù)透明人影，都在機械地重復著相同動作：煉藥、刺穴、念誦岐黃歌訣。每當有人影偏離固定軌跡，谷幽蘭的玉匣就會射出銀針將其擊碎。

“他們都是歷代仙醫(yī)谷弟子。“女子摘下一本《黃帝八十一難經(jīng)》，書頁間立刻傳出慘叫，“活人的認知被抽離后，就會變成維持書山運轉的'楔子'。“

瑾言突然抓住谷幽蘭的手腕。他摸到了類似琴家修士的絲線觸感：“你也是楔子？“

玉匣突然爆發(fā)出刺目強光。等瑾言恢復視力時，已被鐵鏈懸在萬丈高空。谷幽蘭的瞳孔變成璀璨的金色：“注意你的身份，小家伙。“她指尖纏繞著瑾言的心臟投影，每根血管都連接著混沌星云：“我能讓你三年內(nèi)突破涅槃境，也能讓你在幻境里腐朽千年。“

現(xiàn)實世界·三個時辰后

獨孤傾城殘破的軀體在冥龍谷底爬行。他脖頸處的血晶持續(xù)閃爍，每一次脈沖都讓附近的骸骨重新拼合。當手指觸碰到琴家修士遺留的玉琴碎片時，記憶洪流突然涌入。

他看到三百年前的自己還是個藥童，在仙醫(yī)谷的丹房里偷看師姐更衣；看到天機大戰(zhàn)時谷幽蘭將玉匣刺入心臟，用血澆灌出覆蓋戰(zhàn)場的青囊結界；最后看到的畫面讓他骨手顫抖——琴家地牢里懸掛著上百具少女尸體，每具尸體心口都插著七弦琴的共鳴柱。

“堇...韻...“活尸的聲帶摩擦出火，他認出了那些尸體脖頸的暗紅斑紋。血晶突然迸發(fā)強光，沉寂三百年的劍意沖天而起，將冥龍谷的瘴氣劈開一道裂隙。那些復蘇的骸骨同時轉向東方，那是琴家仙舟離去的方向。

書山幻境·第七個月

瑾言捏碎最后一道丹魂，周身纏繞的混沌星云已擴張到三丈。谷幽蘭給的《毒經(jīng)三千解》化作飛灰，書頁里封印的怨魂正在哀嚎中消散。

“不夠！“少年一拳轟向虛空，星云中浮現(xiàn)出十三顆暗金色星辰，“把《神農(nóng)祭》給我！“

谷幽蘭從燃燒的典籍堆里抬頭，發(fā)間簪著的銀針正在變黑：“你確定？神農(nóng)氏嘗百草留下的認知烙印，足夠讓普通修士魂飛魄散十次。“

回答她的是刺穿胸口的星云鎖鏈。瑾言扯斷她用來固定發(fā)髻的銀簪：“別裝模作樣了，你巴不得我早點死吧？“他舔了舔嘴角的血漬——這是上月吞噬《巫蠱秘錄》留下的后遺癥：“每次我突破臨界點，你眼里的金色就會變淡...“

玉匣突然炸裂，碎片在兩人之間劃出血線。谷幽蘭的襦裙褪去顏色，露出底下由符咒編織的軀體：“聰明過頭會短命的，小家伙。“她抬手召來整座書山的典籍，文字洪流將瑾言沖下萬丈深淵：“接下來三年，你就和這些'仁心圣術'作伴吧。“

下墜途中，瑾言懷里的青銅燈盞突然溢出黑霧。他看到堇韻在霧中微笑，少女的指尖正在滲出血珠，每一滴都映出琴家地牢的可怖場景。

“等我。“少年咬破舌尖，用血在虛空寫下《星隕涅槃訣》第十三篇的符文。混沌星云開始坍縮，在身后形成吞噬萬物的黑洞：“最多再吃三十本...就能撕開這幻境...“

現(xiàn)實世界·第三日清晨

琴家仙舟的殘骸墜落在葬魂村東郊。焦黑的船體上插著數(shù)萬把骨劍，獨孤傾城站在船首像頂端，腳下踩著琴家三長老的頭顱。活尸的胸膛幾乎被轟碎，但血晶釋放的脈沖愈發(fā)強烈。

當?shù)谝豢|陽光刺破云層時，青銅燈盞的火焰突暴漲。瑾言的身影在火光中顯現(xiàn)，額頭的黑蓮已綻放七瓣。他手中的混沌星云化作長刀，輕輕一揮便斬斷了籠罩村子的天蠶絲。

“位置。“少年落在獨孤傾城面前，星云刀鋒抵住活尸咽喉。

血晶投射出光幕地圖，某個坐標正在汨羅江底閃爍。獨孤傾城骨手撫過心口裂痕，那里嵌著半塊染血的玉佩：“她...在...哭...“

瑾言瞳孔中的星云突然停滯。他認出玉佩上的紋路——和自己懷里的殘片完美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