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大學計算機房的老式空調發出哮喘般的嗡鳴，張閃閃將三張軟盤插入并排的386主機。屏幕綠光映著墻壁上斑駁的“五講四美“標語，他敲下回車鍵的剎那，二十臺球面顯示器同時綻放出像素煙花。

“這是...圖形界面？“穿海魂衫的陳星撞翻搪瓷缸，茶水在穿孔紙帶上洇出深發展股票代碼。這個電子系天才上周還在用打孔機制作俄羅斯方塊，此刻正盯著屏幕上流動的彩色馬賽克——Windows 3.1的仿制系統正在1993年的校園網里重生。

林曉曉抱著牛皮紙袋撞開木門，晨露沾濕的紫荊花瓣灑在磁帶上。“教務處批下來的實驗室鑰匙。“她晃動的麻花辮掃過張閃閃手背，“條件是下月校慶展示成果。“

生物園廢棄暖房爬滿青藤。張閃閃用改裝的任天堂光槍燒開鐵鎖，霉味中驚飛的白鴿撞碎玻璃天窗。林曉曉展開泛黃的《南方周末》，頭版“下海潮“的鉛字在陽光中重組為“紫荊實驗室“的木質牌匾。

“招新告示要貼在二飯堂。“張閃閃往黑板擦里嵌進晶振片，粉筆字在特定頻率下會顯示隱藏代碼。陳星突然舉起電烙鐵，熔化的焊錫在暖氣管上勾勒出成員名單：

王若愚：物理系大三，能用示波器解碼深交所衛星信號

沈墨：數學系研一，手寫算法比計算機快三倍

周曉蕓：外語系新生，通曉七國編程語言注釋規范

“這個交誼舞協會會長怎么回事？“林曉曉的圓規尖戳破招新表。張閃閃將磁帶插入老式雙卡錄音機，鄧麗君的《甜蜜蜜》突然轉為二進制吟唱：“蘇晚晴推薦的，她說我們需要能突破女寢門禁的人。“

招新現場在圖書館天臺鋪開。周曉蕓踩著交誼舞步發放問卷，呢子裙擺掃過成捆的網線。沈墨用粉筆在水泥地上演算RSA加密，引來數學系學生蹲成同心圓。王若愚的磁懸浮裝置在人群中穿梭，托著的搪瓷盤里盛滿自制晶圓餅干。

“我要找的不是天才。“張閃閃在頂樓水箱架起望遠鏡，目鏡里閃過軍訓時的偽裝網殘片，“是相信286電腦能改變世界的瘋子。“

林曉曉突然扯動他衣角。樓下紫荊道上，穿補丁牛仔褲的男生正用油印機復印《計算機世界》雜志，泛黃的紙張在風中翻飛如白鴿——那是中文系大三的陸沉，二十年后會成為中國開源軟件運動的奠基人。

深夜的暖房實驗室亮著二十盞臺燈。陳星將小霸王學習機改造成服務器，游戲卡槽插滿從華強北淘來的盜版芯片。沈墨在黑板左側推算神經網絡雛形，右側被周曉蕓貼滿英文剪報。陸沉蹲在角落校對油印的《技術白皮書》，油墨味混著紫荊花香在空氣中發酵。

“校保衛科在查夜。“蘇晚晴的高跟鞋聲驚起棲息的夜梟。她將教務處批條拍在示波器上，胸針藍光掃過眾人錯愕的臉：“下周三校慶彩排，我要看到能上《羊城晚報》的成果。“

張閃閃突然拔掉總電源。黑暗中，二十臺顯示器陸續亮起綠色代碼，拼成旋轉的校徽全息圖。林曉曉打開生物培養箱，恒溫艙里不是菌株樣本，而是正在蝕刻的0.8微米晶圓。

“這才是真正的校慶獻禮。“張閃閃敲擊回車鍵，圖書館所有486主機突然播放校歌。月光穿透玻璃天窗，在晶圓表面刻下“1993→2025“的光影年輪。

生物園暖房的霉斑在日光燈下泛起磷光，張閃閃將老式幻燈機對準霉斑最密集處。當陳星接通自制變壓器的瞬間，菌絲網絡在墻面上投射出深交所的三維架構圖，每根承重柱都標注著未來獨角獸企業的成立日期。

“我要組裝的不是計算機。“張閃閃的螺絲刀點在投影中的騰訊大廈坐標，“是能讓中國跳過撥號上網的時光機。“

陳星的海魂衫被汗水浸透，他剛用任天堂卡帶改裝出并行處理器。當張閃閃將晶圓片插入卡槽時，俄羅斯方塊突然變異成股票代碼瀑布流，王若愚的示波器在十米外爆出青煙。

數學系天臺堆滿演算紙。沈墨的鋼筆尖在泛黃草稿紙上犁出深溝，突然被張閃閃按住手腕：“你證明NP問題的思路錯了。“他用咖啡漬在黎曼猜想旁畫出拓撲結構，“試試把算法想象成珠江潮汐——漲落之間藏著質數的呼吸。“

周曉蕓抱著《牛津計算機詞典》撞開鐵門，馬尾辮纏著女寢偷牽的網線。張閃閃突然用德語背誦TCP/IP協議注釋，少女的法語反駁卡在喉間——他切換成俄語口音時，周曉蕓的瞳孔里泛起海森堡測不準原理的波光。

“你要的不是翻譯，是能撕開技術壁壘的匕首。“張閃閃將盜版Windows軟盤塞進她詞典，封底夾層露出摩托羅拉芯片的走私路線圖。

圖書館古籍室飄著松節油味。陸沉用油印機復刻《天工開物》，泛黃紙張突然被張閃閃抽走。“活字印刷術的缺陷不是效率，“他指尖拂過鉛字間的茶漬，“是每個方塊都困在預設的文明里。“說著將晶圓片按進宣紙，蝕刻出的開源代碼透過紙背，在《永樂大典》影印本上投下光斑。

王若愚在暖房角落調試磁懸浮裝置，突然被張閃閃拽到生物顯微鏡前：“你追蹤的不是深交所信號，是這個——“載玻片上的硅藻正在排列成二進制陣列，每粒細胞都閃爍著327國債的倒計時。

蘇晚晴的高跟鞋聲在午夜驚飛棲息的蝙蝠。她胸前的藍寶石映出二十張年輕面孔，聲音卻比珠江夜霧更輕：“教務處要查封這里。“

張閃閃突然掀開防塵布，五百臺紅白機構建的服務器陣列開始嗡鳴。當陳星啟動開關的剎那，整個大學城的燈光應聲熄滅，唯有生物園暖房在黑暗中綻放幽藍——每扇玻璃都投影著1993年不該存在的互聯網拓撲圖。

“現在，“張閃閃的電子表倒計時歸零，“我們是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