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公,還望放過我等。實是那牛輔挾持了我等家眷,我等才迫不得已如此啊!”
一位身著褐衣的老者,顫顫巍巍地拾起一顆鐵蒺藜,高舉過頭頂,混濁的雙眼望向高處,卻根本瞧不清中軍所載之人。
高閣之上的盧植,面色冷峻如霜,目光掃向那如蟻群般涌入西苑的雒外黎庶。只見他們正一點點地搬空原本布置在此的器械,甚至一些青壯已然開始拆毀西苑阻攔牛輔大軍行進的建筑。
張郃站在一旁,望著下方,面色不善,拱手向盧植說道:“盧公,還請盡快做出決斷。若是這些亂民到了中軍之處,恐怕事情就難以善了了。”
盧植又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此時他心中實在難以決斷。
就在這時,一員將領快步登上高臺,正是那殺入牛輔中軍的太史慈。
太史慈渾身染血,宛如從血海之中走出,他朝著盧植恭敬一拜,說道:“盧公,我等已尋得牛輔中軍的大概位置。莫不如讓我領軍,直接攻下其中軍之處。”
盧植聽聞,心中大喜,沉思片刻后說道:“既然如此,便將西苑當作誘餌。子義,你點起屯騎、長水、越騎三部,務必斬下那牛輔的人頭。”
牛輔望著已然被搜刮得干干凈凈的西園,心中得意非凡,叉著腰放聲大笑:“這盧植也不過如此,只此一招,便叫他動彈不得。”
李儒在一旁伺候著,卻總感覺右眼皮突突直跳,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但還是順著牛輔的話說道:“那盧植雖是當世名儒,為了自身顏面,想必不敢輕舉妄動。不過將軍還是需多加小心,切莫大意。”
牛輔一擺手,滿不在乎地說道:“我心里有數,文優你莫要長他人志氣。”
李儒無奈,只得拱手作揖,心中卻滿是擔憂,卻也不好再多說什么。
此時,只見董卓率領兩千涼州鐵騎,朝著雒中城進發。隊伍整齊劃一,其麾下的義從各個眼冒精光,雒中的女子仿佛已在向他們招手。
董卓進入中東門,一眼便瞧見城門下站著一人,竟是四世三公的袁紹。
董卓高聲喝道:“沒想到今日竟是本初來迎接我等。”
袁紹眼底閃過一絲嫌棄,卻還是拱手說道:“董公,不必多禮,快些進城吧,陛下如今已到太學之中了。”
董卓點頭,調轉馬頭,對著身后眾人說道:“此番入雒,爾等務必跟隨本初面見天子,切不可擾亂雒中百姓,都聽清楚了嗎?”
后方李傕、郭氾等涼州鐵騎的首領紛紛拱手道:“都聽董公吩咐。”
恰在此時,一人匆忙跑到董卓馬下,一把攬住董卓大腿,急切說道:“董公,還請董公借我些人馬,讓我前去南北宮,從那毒婦手中救出陳留王。董公,可莫要忘了對董太后的承諾啊。”
此人正是逃竄而出的董昭,此番也跟隨董卓行軍。
董卓聽后,倒吸一口涼氣,環顧左右,不知如何是好。他心里清楚,自己的西涼鐵騎并不擅長攻城之戰,若是借人手給董昭,恐怕難以突破天子的中軍,損耗過多兵力,他著實有些心疼。
可若不答應董昭,自己便成了失信之人,日后恐怕也難以在雒中立足。只可惜如今賈詡不在身邊,自己少了一個出謀劃策的智囊。
正在董卓猶豫不決之時,又有一人上前,拱手說道:“董公何必糾結,此番我等可兵分兩路。”
董卓驚疑,望向那人,見是王允,忙說道:“快些說來。”
王允卻并未直接回答董卓的問題,而是將目光投向袁紹的方向,說道:“本初,你手中可還有司隸校尉禁軍以及所控制的西園殘部。為何不趁此機會攻入宮中,將閹宦徹底鏟除?屆時天下大定,也有本初的一番功勞啊。”
袁紹一聽,心中大驚,怎么也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到自己身上,頓時心中猶豫起來,不知該如何決斷。
董昭看了一眼王允,知曉此人另有心思,但目的與自己相同,趕忙跑到袁紹面前,哀聲說道:“董太后仁義善良,而當今朝堂之上的那個毒婦,卻是蛇蝎心腸,竟毒死董太后,恐怕又要對陳留王下手。還請袁君為我董家做主啊。”
袁紹沉吟片刻,此時跟隨在旁的淳于瓊突然出聲催促道:“本初,快些做決斷吧。”
被淳于瓊這么一催,袁紹當下胡亂做了決定,說道:“既然如此,為了大義,我便隨董君去一趟那南北宮。”
于是,大軍浩浩蕩蕩進入雒中城。雒中黎庶見有蠻夷騎士進城,趕忙緊閉門窗,生怕這些蠻夷搶奪他們的財物。
袁紹領兵帶著董昭朝著蒼龍門而去,隨后令手下士卒制作簡易沖車,徑直向南宮進發。
而另一隊,董卓則領著兩千涼州鐵騎,穿過雒中,朝著太學與開陽門的方向而去。
此刻,站在巢車之上的朱儁,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雖一直有涼州鐵騎騷擾,但總覺得其數量不太對勁。再看下方,戰斗仍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朱儁望了一眼北側城墻的烽火臺,并未發現任何異常,想來雒中應該沒有遭到攻擊。
可這一切平靜得有些過頭,朱儁神色凝重,沉聲道:“讓張遼動手,盡快結束這邊的戰斗,我總覺得事有蹊蹺。”
剎那間,金屬摩擦之聲、馬匹的嘶吼之聲、戰士的呼和之聲,自后軍之中驟然響起。
一支五百人的隊伍,從劉表中軍整齊而出。這五百人皆全身披掛重甲,胯下寶馬也被鋼鐵覆蓋,只露出一雙雙冰冷的眼睛。
這些人都是張遼的宗族兄弟,日后威震天下的八百虎賁,便是以這些人為骨干建成的。
如今陛下將如此重任交予他,足見天子對他的信任,張遼決然不能辜負這份信任。
就在鼓聲轟鳴之時,眾人卻突然停下了動作,不知發生了何事。
卻見一支如鋼鐵洪流般的隊伍,從鄉勇團的東側猛然出現,勢不可擋地碾壓而入。
這突如其來的重裝騎士,讓就連如今掌管千人的涼州鐵騎將領李蒙都傻了眼。他瞪大雙眼,大聲呼喊道:“攔住他們,絕不能讓他們殺入軍陣之中!”
涼州鐵騎裹挾著陣陣罡風,朝著張遼等人迅猛奔襲而來。
然而,張遼卻全然不懼,即便滿天箭雨射在他身上,也難以造成任何傷害。
他手持一丈八尺的馬槊,這馬槊仿佛化作地獄的鎖魂鏈,直插入鄉勇之中。
有鄉勇試圖阻攔張遼的進攻,卻驚愕地發現,自己的長矛還未碰到張遼,便已被對方挑飛出去,沒了生機。
重裝騎士面對這群既無戰甲,又無針對重甲騎士武器的鄉勇,這無疑是一場赤裸裸的屠殺。
場面如同割韭菜一般,重裝騎士所到之處,無數鄉勇人頭落地,血肉橫飛,血花四濺,宛如人間煉獄。
猛然間,一名鄉勇驚恐地大喊道:“快跑啊,這群人根本不是人!”
此話一出,如同引發了連鎖反應,無數鄉勇顧不得被威脅的家人,紛紛扔下武器,朝著戰場之外拼命逃去。
另一側,紀靈依舊手持雙戟,在涼州鐵騎的協助下,眼看就要撕開王匡部的防御。卻恰在此時,他感覺到身旁的鄉勇一陣騷動,后續的進攻勢頭也遠不如之前。
紀靈一邊慌亂地應對著前方死戰不退的泰山兵,一邊扭頭側望,只見一頭“鋼鐵怪獸”已然沖入鄉勇團的核心位置。紀靈心中“咯噔”一下,暗叫道:“不好了,要出事了。”
此時,太史慈率領三千騎兵縱橫在平原之上。這三千人大多是六郡良家子、三河騎士,以及來自東北的烏桓、鮮卑等少數義從,與西涼鐵騎毫無瓜葛,下手自然也不會留情。
只見這三千人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出現在白馬寺附近。太史慈瞧了一眼依舊無人哨探的白馬寺,嘴角微微上揚,說道:“牛輔,你也未免太輕視我等了。”
隨即,他立刻揮旗換馬,三千騎士緊隨太史慈,從右側朝著牛輔的中軍大營疾馳而去。
牛輔因為要驅趕黎庶進入西苑進行搶奪、拆砸建筑,其中軍雖有防護,但與前軍仍有一定距離。后方的輜兵只是隨意地將輜車圍成一圈,權當防護,甚至連拒馬都未曾安排。
不得不說,牛輔此人實在粗心大意,也正因此,讓太史慈抓住了機會。
太史慈見輜車圍繞著中軍大營,又有不少散騎在中軍附近游蕩巡視,其右軍此時還未披甲,顯然還未接到牛輔的命令,以為無事。
太史慈不愿再繞圈子,當即揮動信旗,大聲下令道:“二三子,隨我一同沖進去!”
三千鐵騎如雷霆般發動,大地都為之微微顫抖。
卻說牛輔中軍大帳之中,牛輔正望著太史慈的方向大笑道:“文優,果如你所料,這太史慈又來了。今日定要將他斬首于此。”
李儒長嘆一聲,卻沒有絲毫輕松之感。畢竟看太史慈這來勢洶洶的架勢,恐怕所率士卒不少,牛輔恐怕難以輕易將其拿下。
牛輔卻沒有這般擔憂,當即下令華雄領兵出戰,欲在今日陣前斬殺太史慈。
當太史慈看到從右前方整齊殺出的涼州鐵騎時,心中暗叫不好,明白自己中了牛輔的計,頓時大驚失色。但他很快鎮定下來,指揮道:“所有人,先給我把這些涼州鐵騎干掉!”
剎那間,雙方騎兵激烈碰撞,馬匹相撞,人仰馬翻,血肉模糊。東漢最為精銳的兩支中央騎兵,就此絞殺在一起。戰馬嘶鳴,喊殺聲、慘叫聲交織成一片,刀光劍影閃爍其間。
太史慈一馬當先,手中長槍如龍,刺、挑、掃一氣呵成,所到之處,敵人紛紛落馬。后方的三河騎士也毫不畏懼,緊密配合,以一當十。
只見人群之中,關羽眼眸微瞇,緊緊護佑在劉備身側。他的目光卻鎖定在涼州鐵騎之中手持將旗之人身上,開口說道:“大哥,如此混戰,即便取勝,也是慘勝。莫不如我前去斬下賊首首級。”
劉備眼眸一轉,點頭道:“便依二弟所言。”
此時,張飛卻在敵軍中胡亂叫嚷著,殺得痛快淋漓。
關羽身姿挺拔,身著儒服綠袍,獵獵作響。他虎目掃視著混亂的戰場,最終鎖定了那威風凜凜的華雄。
華雄身披厚重鎧甲,手持一柄長斧,斧刃上血跡斑斑。他正肆意揮舞著長斧,與他交戰的三部騎兵,不時發出痛苦的慘叫。
“拿命來!”
關羽一聲暴喝,聲若雷霆,如離弦之箭般飛馳而去,馬蹄揚起滾滾塵土。
胯下棗紅大馬嘶鳴著高高躍起,關羽雙手緊握長槍,攜著千鈞之力刺向華雄,槍尖呼嘯而過,空氣仿佛都被捅破。
華雄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惶,但瞬間又化為兇狠,一個無名小卒也敢挑釁我。
他急忙舉起長斧抵擋,“鐺”的一聲巨響,火星四濺。
巨大的沖擊力震得華雄雙臂發麻,虎口開裂,他胯下的戰馬也禁不住向后退了數步。
穩住身形后,華雄怒吼著反攻,長斧舞動,帶起呼呼風聲,每一斧都朝著關羽的要害砍去。
關羽卻不慌不忙,手中長槍或擋或格,密不透風。
兩人你來我往,難解難分,周圍的士兵們紛紛驚恐地避讓。
激斗之間,關羽瞅準華雄招式的破綻,突然發力,槍身劃出一道弧線,重重刺在華雄的長斧上。
“咔嚓”一聲,長斧竟被刺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華雄大驚失色,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關羽又是一槍迅猛刺下,華雄躲避不及,手臂被劃出一道血口,鮮血汩汩流出。
華雄又驚又怒,想要垂死掙扎。
關羽卻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雙腿猛夾棗紅大馬,馬匹會意,前蹄高高抬起,嘶鳴咆哮。
“噗”的一聲,長槍精準地刺中了華雄的脖頸,華雄的頭顱瞬間飛起,鮮血從腔子里噴射而出。
關羽提著華雄的首級,目光又落在不遠處董卓軍那獵獵飄揚的將旗上。
他雙腿一夾馬腹,棗紅大馬如疾風般沖向將旗。
靠近將旗后,關羽揮起長槍,一道寒光閃過,繩索應聲而斷。
將旗緩緩倒下,砸落在地,激起一陣塵土。
關羽手提華雄首級,立于戰場之上,威風凜凜,高喝道:“爾等,還不投降。”
周圍的涼州鐵騎見狀,士氣瞬間崩潰,開始四散奔逃。
今日,他關羽,關云長,要一戰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