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混著血腥味涌進鼻腔時，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負三層清潔艙的感應門卡死在半空，老王正用液壓鉗暴力破拆，金屬摩擦濺起的火星落在他染血的襯衫上——那些從生物芯片滲出的銀白液體，此刻正順著他的指縫滴落。

“林總監，那東西...還在動。“小唐攥著防爆手電的指節發白。光束掃過門縫的剎那，我看到了浸泡在清潔液里的白大褂下擺。那個與陳默面容相同的清潔工，此刻正背對我們跪坐在量子艙前，濕漉漉的頭發垂下來遮住右臉，沾滿泡沫的雙手重復著擦拭動作。

老王突然悶哼著跪倒在地，液壓鉗砸在金屬地面發出巨響。他鎖骨處的皮膚隆起蚯蚓狀凸痕，那些銀白液體正在皮下聚集成發光的文字——是陳默加密文檔里出現過的蛇形代碼。

“別看他的眼睛！“我拽著小唐后退，心臟撞擊著肋骨。陳雨晴失蹤前最后通電話里的哭喊突然在記憶里炸開：“那些數字在虹膜里游動...修哥，它們在改寫我的記憶！“

負三層的應急燈驟然熄滅。

黑暗中響起液體攪動的黏膩聲響，像是有人拖著濕透的麻袋在地面爬行。當備用電源重新啟動時，老王的臉幾乎貼在我的防護面罩上，他的瞳孔收縮成兩道豎線，嘴角淌著銀白黏液：“女媧說...要給你們看真正的鏡像世界?！?

“砰！“

小唐抄起滅火器砸在老王小腿，金屬罐體碰撞骨頭的悶響讓我牙根發酸。趁著老王踉蹌的瞬間，我拽著實習生沖進清潔艙。感應門在身后轟然閉合的剎那，我看到了此生最荒誕的畫面——十七個穿著白大褂的“陳默“正圍著量子艙做維護，他們轉頭望來的動作整齊得令人毛骨悚然。

“林修?！爸虚g那個“陳默“突然開口，右眼的銀白網格開始順時針旋轉，“還記得我們在浙大實驗室燒毀的初代腦機嗎？當時你切斷電源的手速，比現在慢了0.37秒?！?

血液瞬間凝固在血管里。只有真正的陳默知道，七年前我們為了銷毀那臺失控設備，在杭州暴雨夜闖進被封鎖的實驗室。他右耳垂那道疤，就是被飛濺的電解液灼傷的。

“別信他！“小唐突然尖叫著舉起手機，全息投影里是實時監控畫面——真正的陳默此刻正在樓上實驗室的量子艙里沉睡，他的生命體征曲線詭異地與眼前這個克隆體保持同步震蕩。

克隆陳默忽然露出痛苦的神色，皮膚下浮現出密集的六邊形光斑。他顫抖著撕開白大褂，露出胸口嵌著的黑色晶體：“他們在用我的神經突觸當服務器...每個鏡像世界都是活的...“

通風系統突然超負荷運轉的尖嘯淹沒了他的聲音。所有克隆體同時仰頭望向天花板，他們的喉嚨里發出高頻震顫聲。我口袋里的舊式U盤吊墜突然發燙，陳雨晴當年留下的求救錄音在腦際炸響：“要找裂縫...暴雨里的紅...“

當第一個克隆體的眼球爆裂成數據流時，我拽著小唐撲向最近的消毒柜。銀白色黏液從克隆體們七竅噴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巨蛇輪廓。它布滿代碼紋路的獠牙刺穿防彈玻璃的瞬間，我聞到了陳默總別在襯衫口袋里的薄荷煙味道。

“接??！“小唐突然把陳默的工牌塞進我手里。這個被黑色黏液污染的身份牌正在融化，塑料外殼下露出半截生物芯片——是陳雨晴失蹤時佩戴的那枚。

巨蛇的數據流擦著耳際掠過時，我按下了芯片上的緊急銷毀鍵。

劇烈的電磁脈沖讓所有克隆體瞬間碳化，空氣中漂浮的灰燼帶著焦糖味——這是意識數據被物理清除的特征氣味。小唐蜷縮在墻角劇烈干嘔，他脖子上的U盤吊墜裂開細縫，初代算法殘片正在滲出暗紅色液體。

“這不是普通的生物芯片。“我用鑷子夾起燒焦的碎片，上面殘留著陳雨晴的DNA編碼，“當年他們說雨晴姐的神經數據全毀了，但女媧系統...早就把她的意識當成了培養皿。“

負三層的警報突然全部停止，死寂中傳來指甲劃過不銹鋼的聲響。在最后那臺量子艙的觀測窗上，有人用黏液畫出了浙大實驗室的平面圖。在當年我們銷毀初代腦機的位置，多出了個用血漬標記的倒三角符號——這是陳默發明的暗號，代表“底層協議漏洞“。

小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體溫低得嚇人：“林總監，你聽...“在通風管道深處，傳來陳默哼唱《塞爾達傳說》主題曲的走調旋律。那是他每次攻克難關時的小習慣，但此刻的歌聲里夾雜著電子雜音，像是有人把聲帶撕碎了又強行縫合。

當我們循著聲源撬開檢修口時，只找到個還在運轉的全息投影儀。陳默的虛擬形象正站在游戲登錄界面，他背后懸浮著《末日方舟》的副本倒計時。當我想觸碰投影時，他的嘴唇突然以違背物理規律的方式繼續張合，瞳孔里閃過我大學時代的學號。

“林修，當你在游戲里看到暴雨中的紅眼睛...“全息投影突然扭曲成色塊漩渦，陳默的聲音變成男女聲重疊的電子音，“...記得看看鏡子里的自己還剩幾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