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集團32層的會議室里，中央空調的冷氣吹得人脊背發涼。我低頭整理會議資料，指甲無意識地摳著文件夾邊緣。玻璃幕墻倒映著會議室全景，顧承澤坐在主位，黑色襯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線條凌厲的小臂。

“林助理？“

項目經理第三次叫我時，我才驚覺手中的咖啡已經涼透。顧承澤的鋼筆在實木桌面上輕輕敲擊，節奏像極了當年他教我解微積分題時，筆尖點著草稿紙的聲音。

“抱歉，“我迅速調出PPT，“關于城西商業區的改造方案......“

“這就是你們組交出來的東西？“顧承澤突然打斷我，將企劃書摔在桌上。紙張嘩啦作響，會議室驟然安靜得能聽見中央空調的嗡鳴。

我的視線落在他左手無名指——那里空空如也，腕表卻在燈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三天時間。“他屈起手指叩了叩桌面，“重做。“

散會時，新來的實習生湊過來小聲說：“顧總今天好可怕，聽說他昨晚在辦公室通宵......“話音未落，顧承澤的秘書突然折返：“林小姐，顧總讓你去他辦公室。“

磨砂玻璃門后飄來淡淡的雪松香，和他大學時用的那款古龍水味道一模一樣。顧承澤背對著我站在落地窗前，聽見腳步聲也沒回頭：“周總推薦你進項目組時，說你很優秀。“

我盯著他后頸處微微翹起的發梢——這個強迫癥患者居然會允許頭發不規整。

“現在看來，“他轉身時已恢復冷漠神色，“他高估你了。“

指甲深深陷進掌心，我忽然注意到他辦公桌上的咖啡杯。白瓷杯沿有道細微的裂痕，是當年我失手摔壞的那個。畢業時我偷偷把它塞進他的行李箱，沒想到他還留著。

“我會在截止日期前完成。“我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

他冷笑一聲，從抽屜里抽出文件甩過來。紙張擦過我手背時，我聞到了熟悉的檀香混著煙草的味道——他什么時候開始抽煙了？

走出辦公室時，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醫院發來的短信：“林小姐，您母親的化療費用......“

我快步走進消防通道，后背抵著冰涼的金屬門。五年前醫生宣布母親病情惡化那天的消毒水味，混著此刻樓梯間殘留的煙味，嗆得人眼眶發酸。

“林悅？“

我慌忙抬頭，顧承澤不知何時站在樓梯上方。逆光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指間明明滅滅的煙頭，像暗夜里飄搖的螢火。

“公司禁止在消防通道逗留。“他的聲音裹著煙草的沙啞。

“抱歉，顧總。“我轉身要走。

“你用的還是藍風鈴？“

這句話輕得像幻覺。我僵在原地，聽見打火機清脆的聲響。那個味道的香水，是二十歲生日時他跑遍半個城市為我找來的限定款。

“叮——“

電梯到達的提示音打破凝滯的空氣。等再回頭時，樓梯間只剩一縷未散的青煙。

深夜十一點，我對著電腦屏幕揉太陽穴。整層樓只剩我這盞孤燈，落地窗外是流淌的車河。保存完最后一份文檔，鬼使神差地，我點開了顧承澤的領英主頁。

照片上的他比現在年輕些，眼里還帶著銳氣。最新動態停留在半年前收購某科技公司的新聞，評論區有條不起眼的留言：“聽說顧總當年是被初戀甩了才發奮圖強？“

我倉皇合上筆記本，卻碰倒了桌上的相框。玻璃裂痕蛛網般蔓延，遮住了照片里少年顧承澤的笑臉。那是大二暑假，我們在海邊拍的拍立得，他脖子上還掛著被我惡作劇畫上的貓咪貼紙。

突然，警報聲劃破寂靜。整棟大樓的應急燈同時亮起，我這才發現空氣里飄著淡淡的焦糊味。

“電路故障！所有人立刻撤離！“

此起彼伏的腳步聲從樓道傳來，我抓起手機要跑，卻聽見檔案柜后方傳來異響。蹲下身查看時，電箱迸出的火星擦過裙擺，熱浪撲面而來的瞬間，一只有力的手臂將我攔腰拽出。

“不要命了嗎？“

顧承澤的聲音在顫抖。他的西裝外套不知丟在哪里，白襯衫領口散開兩顆紐扣，鎖骨處有被火舌舔過的紅痕。我這才發現他的手掌全是冷汗，攥得我腕骨生疼。

消防車的警笛由遠及近，安全通道的綠燈幽幽亮著。他忽然松開手，后退兩步拉開距離：“明天開始，你調到總裁辦。“

“為什么？“

“我需要盯著你改方案。“他轉身走向樓梯，聲控燈隨著腳步聲次第亮起，在他身后拖出長長的影子，“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用五年時間學會泡一杯像樣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