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有弟子受傷,陸左寧的神情立即變得緊張起來,即可帶領他們來到了堂屋里的一間房。
房間的氛圍古老,看起來像是一個書房,一盞老式銅燈懸掛在房頂上,微黃的光芒照亮了歲月的痕跡。陳舊的書架上擺放著幾卷泛黃的書籍,有《千年民俗文化》《元宵張燈習俗》《傳統節日的奧妙》,還有幾本手抄的冊子,書本大小,封面工整的寫著楷體《打花人日?!?,作者署名:陸錦年。
正中央的墻壁上貼著一幅行書,筆力雄渾的寫著“道阻且長,行則將至;行而不輟,未來可期”,字如行云流水,氣勢磅礴,看那泛黃的色調已經有些年頭。
書法下是一面古老的鏡子,高約一米多,寬約半米,橢圓形狀,邊緣包裹著一層精致的銅邊,燈光下折射出一種奇異的光芒,似乎能穿透時間的屏障,讓人看到過去的影像。
蘇星珞的目光被這面古鏡吸引過去,猛然看到兩個被分裂的自己,她嚇得渾身一顫,定睛一看,原來是鏡子的中央有一條裂痕。
陸左寧拉開了櫥柜,里面整整齊齊的放滿了各種外傷藥,噴的涂的應有盡有,還有好幾種消炎藥,可以稱得上一個微型診所了。
也許是阿松傷的比較嚴重,三師叔急忙掀開了他的運動服,露出背部大面積的燙傷。那一朵朵的紅色仿佛是煙花在皮膚上綻放,個別幾處已經呈現出透明的水泡。
看的兩個女孩子心驚肉跳,難道這就是那1600多度的鐵水燒傷所致?在打鐵花那美輪美奐的背后,竟然藏著這么具有殺傷力的隱患!
蘇星珞的眉宇間閃過一絲驚異,瞳孔驟然緊縮,就像震蕩回彈一樣,跳出一幕時光里的畫面。江城的傍晚,細雨蒙蒙,雨點滴進江面與江水交融,仿佛打開了一扇通往夢幻的大門。一個年輕男子躺在江畔,夜色下,他墨黑的發絲閃耀著瑩潤的光澤,臉龐如同精心雕刻的雕塑,只是眉宇間被一抹痛色所籠罩。踏著雨霧而來的女孩被這一幕吸引,試圖去喚醒地上的男子,卻碰觸到他滾燙的額頭,送到醫院才發現他渾身都是傷,因感染發起了高燒......
隨著回憶的步步深入,一種如同微弱電流般的感覺沿著經脈走進蘇星珞的心里,激起陣陣漣漪,眼眸閃動間,亮起一陣縈碎的流光。
“兩位姑娘,幫我去打兩盆干凈的冷水來!”陸左寧的命令讓她無法多想,手忙腳亂的跑去了房間。
三師叔瞥了一眼兩個女孩的背影,認定其中一位是陸左寧新交的小女友,由于當時情況緊急沒去過問。
陸左寧將干凈的紗布浸泡在冷水中,撈出覆蓋在阿松的背上,就像物理降溫一樣換了幾次紗布,直到皮膚完全冰冷。而后在上面涂抹了一層薄荷腦軟膏,待其吸收后,涂抹了一層燒傷軟膏。又從藥箱里拿出消炎藥和抗感染藥,叮囑他明天去衛生院打點滴。
在處理傷口的整個過程中,阿松的額頭雖已冒出冷汗,但始終沒叫一句疼。仿佛烈火在肌膚上肆虐,只是鳳凰涅槃過的一次洗禮,燃燒過去,成為新生,變成嶄新的自己。
雖說失敗是一次修行,但陸左寧還是不忍心看到有人受傷,關切的說道:“阿松,明天去衛生院輸液,傷成這樣要好好休息幾天。”
“大師兄,我不用去衛生院,你就是最好的醫生。村里出來的娃沒那么嬌氣,我明天就可以去藝術團,不能練習體力我可以幫助別人練習。我下一年的目標是考上中級弟子,時間對我來說很重要?!卑⑺奢p笑,那笑容仿佛是夜空中不起眼的一顆星,安靜地閃爍。
培養一名合格的打鐵花藝人,往往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從基礎的身體素質訓練,到技藝的反復練習,再到對表演節奏和氛圍的把握,每一個環節都需要長期的積累和沉淀。阿松深入其中,早已經將自己和打鐵花捆綁在一起,陸左寧想說什么卻抿住了嘴唇。只是在阿松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希望他能早日完成自己的目標。
三師父似是已經習慣弟子的任性,完好無損的左邊臉綻放出柔和的光:“當年阿松娘把他送到打鐵花藝術團的時候說,想讓孩子學一門有價值的手藝,希望你們能把他培養成一個優秀的打花人,不管這個過程有多辛苦,相信他都能堅持下來。”
陸左寧認可的點點頭,雖然阿松才剛成年,但是他比同齡的孩子都堅強,打鐵花藝術團培養出來的弟子都有著一種不服輸不氣餒、堅韌不拔的精神勁頭。
“師父,我也能堅持下來,我不怕受傷?!闭f話的是另一個小弟子阿藝,他在練習臂力的時候被石頭砸到了胳膊,一片紅腫淤青,他一張稚嫩的臉上掛著一種倔強,仿佛受傷是通往成功的墊腳石,對比師兄的燙傷,他的情況好了很多。
兩個女孩不禁愕然,兩個少年都傷成這樣了,為什么還對打鐵花不離不棄的執著?
三師叔點頭認可,凡是能招進打鐵花藝術團的弟子,都不輸士氣。就像阿藝,今年才十五歲,是打鐵花藝術團年齡最小的弟子,剛來三個多月,練起功來非常刻苦,他的目標是下一年考上初級弟子。為了早日晉級,他起早貪黑的訓練,很像年輕時候的自己。
一個十五歲的孩子,羽翼尚未完全豐滿,為什么會對這項高危的民俗如此執著?蘇星珞禁不住問道:“打鐵花這么苦?你為什么要學打鐵花?。俊?
阿藝昂著稚嫩的臉,一雙清澈的眼睛中充滿了對未來的自信:“我從小就學習不好,但我懂得一技傍身,走遍天下都不怕的道理。所以我要學習打鐵花,以后可以收徒弟當師父,一代代將確山打鐵花傳下去?!?
這么小就已經為自己的未來鋪好了路,并且堅定的走下去,蘇星珞一時語塞,無法言表心中萬般感慨。
陸左寧輕輕的為阿藝冰敷了一陣,而后撕開一貼老式黑膏藥,在火上來回烤炙了一番,待膏藥融化后貼到了紅腫處。他想起自己十五歲的時候,也在練習打鐵花,但相比阿藝對打鐵花的執著,他有些自行慚愧,由于他難以克服手抖的毛病,肌肉記憶力總是不達標,他注定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打鐵花人。他能做的就是為打鐵花人服務,修復他們受傷的身體。為此他專門學了一些護理知識,對于一些簡單的病癥均能自行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