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推開破木門的瞬間，三道目光迎面刺在他額頭上。楊鏡辭反握的短刀正抵著他咽喉，眼眸帶著些許殺氣。

好吧，警惕性不錯，感知力也好，比起鬼新娘好多了，他醒來之后發現自己睡在一個大墳包上。

昨天晚上雖然幫她恢復陰氣的方式有些不雅，但效果不是良好嗎？

半張臉變一張臉，修為也更強了，起碼不用擔心自己了。

至于這么對他嗎？

真是一個可惡的女人。

“你身上有一股陰寒之氣，所以，發生了什么？”少女鼻翼微動，短刀下移挑開他衣領，里面只有一塊玉佩，這是鬼新娘給的，捏碎就能召喚她過來。

鬼新娘說遇到胡懺，就可以捏碎這塊玉佩。

“沒發生什么，只是談了一筆交易。”沈硯摸了摸臉。

于冰凝擺弄著燃燒著的火柴，頭也不抬：“他外套上帶著一些磷粉，氣味刺鼻，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氣味，昨晚道現在，你一直和那個鬼新娘在一起？”

女人極致的觀察力。

封云突然甩出一套符箓，貼在沈硯身上，看著他的變化：“你這身上陰氣太重了，去洗個澡清醒一下。”

他扯開沈硯后背衣服，看著陰氣的附著。

他們其實不太懂陰氣，但沈硯算是了解的。

沈硯把玉佩放下，功法運轉之間，陰氣隨即消失不見，被自身吞噬。

陰寒之氣，對于兩儀圣體來說，只是可食用物品而已，并不算什么。

陰氣陽氣都可吞噬。

這也算是功法的特殊效應。

其余三人只是小小震驚，沒有過多的言語，習慣就好。

發現沈硯沒有任何事情，最開心的就是楊鏡辭了。

她當即想給沈硯一個擁抱，沈硯大驚失色：“別別別，先把刀放下。”

幾分鐘后，沈硯坐在火堆旁：“我打算去那個永壽觀打探一下。”

而封云突然插話：“你好像很確定，這里不是幻境。”

他盯著沈硯，沈硯愣了一下，隨后：“沒錯，我很確定，這里是詭異，不是什么幻境。”

“理由目前不能說，但希望你們相信我。”

沈硯這樣說，其實對面二人倒是難辦了，知道這是詭異之后，就不能隨便商量了。

反正楊鏡辭乖乖站在沈硯身后，徹底淪陷的戀愛腦，生死不懼。

好吧，楊鏡辭經常自我安慰，是功法問題。

但功法只是一種引導，真正的感情，還是要靠接觸，如果只是一時的新鮮感，肯定是不長久的。

不過楊鏡辭倒是超出她們認識，屬于那種嘴上冷靜，實際上純愛。

上了戰場就對他好。

“明日卯時三刻，全鎮都要去觀里喝符水。”于冰凝直接忽略楊鏡辭的意見，戀愛腦意見沒有參考價值，：

“昨天晚上，響起鐘聲，之后那些鎮民一個個的虔誠的出來，磕頭祈禱。”

說著，于冰凝回憶著昨晚那個如同邪教一樣的場景，太詭異了。

漆黑一片，她們借助靈氣看著那些鎮民，一個個的，像是瘋子一樣，對著遠處的深山祭拜著。

“然后胡懺也出來，說鐘聲是仙師有求于大家，讓鎮民去道觀上香。求仙緣。。”

“這方世界還挺有意思，看來那些老師的考核內容就是，活著出去，就是試煉結束。”

幾人沉默。

沈硯這樣說，大家也認同。

“而我做的交易，就是幫鬼新娘把胡懺殺了，而鬼新娘也會幫我們。這筆交易，目前看來是達成了。”

“她可信嗎？會不會反撲我們？”于冰凝眉頭緊蹙，在她認知里，鬼怪自然不可信，但沈硯一開始就沒打算和她做生意：

“我沒打算好好的和她做生意，我肯定要殺了她的，不過，順手把她和胡懺一起干掉。”

沈硯突然按住太陽穴道：“有些事情，不能太天真了，在我們沒想到怎么殺出去之前，一起詭異都要死。”

其余三人點點頭。

封云站起身：“那個鬼新娘肯定不可靠，我們還是要做好最壞的打算，那三個家伙可能會聯手干掉我們。”

“我曾經聽老師提起過，詭異危險的原因，并非是因為殺傷力，而是有些心神薄弱的人，再也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

“就像做了一場噩夢。”

沈硯面色一變：“不是說詭異是絕對致命的嗎？”

“其實不然，仙域里也有人從詭異里活著出來，不過都是平民，他們修行低微，都像是瘋了一樣。”

“有些詭異倒是被仙域發現了內里的幻境，不然也不敢用它們來考驗我們，其實詭異沒有那么致命，不過為了減輕一些居民恐慌，仙域發現詭異之后。”

“往往會選擇直接毀滅。”

沈硯：“……”

好吧，仙域原來知道內里有幻境，不過妖域的壓力太大，所以才對詭異無能為力。

寅時末刻，永壽鎮上空突然響起尖銳的銅笛聲。

沈硯掀開糊著黃符的窗縫，看見對門老妖婆正用指甲抓撓門板。老太太布滿老年斑的臉上爬滿青紫色血管，渾濁的眼珠像浸泡在血水里的玻璃球，機械地重復著胡鎮長的話語：“吉時將至...上山...”

“不是說明天嗎？怎么現在這些人就出來了，這還是早晨。”楊鏡辭看著遠處的鎮民。

而胡懺開口說道：“可能我們理解錯了，那句話可能并不是對這些鎮民說的，而是對我們說的。”

幾人朝著他們那里走去。

封云拿出符箓，窺視符他也有，拿出窺視符飛到鎮民頭上，他們面前靈鏡里，出現他們看到的場景，永壽山山路擠滿了鎮民。

他們踩掉鞋子也不停步，腳掌磨出血痕在山石上上拖出蜿蜒血線。幾個落在后面的年輕人突然抽搐著跪倒。

隨即站起身也要上山。

突然，靈鏡破碎，甚至沒有看到是什么打碎是靈鏡。

于冰凝看向山路：“倒是機警，對窺視符還了解，這永壽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看著遠處高山，好像看著一深淵巨口。

沈硯突然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我們也跟上吧，反正大致的東西也清楚了。

看看永壽子給什么價。

能不能忽悠永壽子，先不說，沈硯很想見識一下，永壽子的絕技，他好奇，永壽子到底算是什么等級的高人。

而且想要探查詭異，就繞不開這一方面。

上山。

山風裹著雪粒抽在臉上，沈硯把衣服又裹緊幾分。前方三十步外，幾十個鎮民提著紅燈籠排成直線，踏在結冰的石階上竟沒有半點聲響。

自從他們決定上山，這山上就起了變化，此前明明是三伏天，但這一段竟然有雪。

看來有些人不滿他們上山，出手改變天象。

這種術法只是看著哄人，一般是需要法陣，當然，要是在仙域，天地宏奧。

想改變天象，百分百反噬自己。

不過對方也只是下個雪，想要警示他們，沈硯不在意，繼續向前走著。

楊鏡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看他們的影子。”

沈硯瞇起眼睛。太陽穿透松枝投下斑駁光影，那些鎮民的影子卻像被墨汁浸透的綢緞，在地面拉伸出不自然的長度。

最前排的老嫗忽然停步，脖頸以九十度直角向后扭轉，渾濁的眼球直勾勾盯著他們藏身的山石。

“跟了半個時辰，該現身了吧？”沙啞的聲音裹著冰碴子，老嫗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滿口黑牙。

沈硯后背瞬間沁出冷汗——他們明明隔著老遠，這聲音卻像貼著耳廓響起。

而且，這老婆子，沈硯曾經見過，就一個普通鎮民，此刻怎么有這么大的壓迫力。

這不對勁。

楊鏡辭按在短刀上的手指關節發白：“我們不如殺過去，直接干掉他們。”

封云于冰凝也表示認同。

前情未知的情況下，不如直接動手。

而沈硯搖搖頭：“不行，貿然動手，太過于冒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話音未落，一道道燈籠同時爆出青光。沈硯只覺天旋地轉，再睜眼時鎮民竟出現在百丈開外的山腰。

方才走過的青石階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覆滿冰晶的陡坡，枯死的松樹扭曲成猙獰姿態。

“這是什么意思？嚴重警告嗎？”沈硯看向四周，臉色變得難看：“以前聽說過幻境，但鬼打墻還是第一次看到。”

眼前景象，詭異至極，沈硯看不穿，但隨手改變，不像是幻境，倒像是民間流傳的鬼打墻。

小時候，他外婆經常講給他聽。

銅鈴聲就在這時從山頂傳來。

起初只是細微震顫，轉眼化作驚濤駭浪。沈硯靈力入眼，他看到永壽觀的飛檐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九重檐角各懸一枚青銅鈴。

當第七聲鈴響穿透云層，鎮民們突然集體跪倒，他們身上有東西，化作青煙鉆進鈴鐺。

這鈴聲隔著幾百米，竟然也想是在耳邊響起一樣。

楊鏡辭眼眸紅光閃爍：“我也看不穿這幻象。”

于冰凝和封云也是搖搖頭，沈硯看向封云，有了一個打算：“我有一個辦法，能夠突破這幻象，不過需要有人犧牲一些，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封云清冷的笑了笑：“都看著我說的這話，我能做到自然義不容辭。”

在于冰凝和楊鏡辭困擾的眼神里，沈硯靠近封云，悄悄開口。

而封云則是臉色一變。

他很少情緒這么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