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角蜥部落最大的武士嗎?”羅杰本能地推了推鼻梁,盯著面前龐大的鱗背,他踮起腳,甚至夠不到頂部的棘刺,“呃,你長得也太大了,查打。”
“不然伯伯怎么稱我為角蜥部落的未來呢。”查打自豪地說道。
羅杰回憶和野豬武士的平原追逐戰,查打這個體型已經和“黑矛”差不多大小。
“你的皮到底有多厚,找個機會我可以拿刀砍你一下嗎?”
查打被嚇得幾欲跌倒,他支支吾吾道:“主人,我雖然是奴仆,但我也有尊嚴。”
羅杰失笑,“我開玩笑的,知道你的皮足夠硬就好。”
這只蜥蜴比他的武士朋友大了一倍有余,更是比流火酋長觀感可怖許多。羅杰記得流火說過的,唯二能準確使用‘血箭’能力的人,只有查打和酋長自己。
“我有時候很希望這個世界的能力是寶可夢,”羅杰幻想左手扔出個蜥蜴球,右手拋出個阿拉伯馬球,他們的自主性人格弱上一些,自己就能很好操控了。
“主人,很多詞我都聽不太懂,你直接音譯的白人語言,我一個詞都聽不明白。”
“不需要你聽懂。”
羅杰打了個哈欠,看到那只胖乎乎的莉莉婭回來了。
而且這副搖搖晃晃,驚慌失措的模樣,他非常熟悉。
走到角蜥后頸生長的尖刺,羅杰從懸掛的行囊里搗鼓一陣子,抽出了夏普斯步槍,以及撿自法瑞爾商會打手的彈藥袋。他握持槍柄,將彈藥袋斜跨在胸上,發現袋子明顯輕了許多,搖了搖,大概只有兩輪彈巣的彈丸,以及十枚紙殼彈,火帽倒是富余很多。
足夠了,以后多的是舔包的機會,羅杰心想以后遇到商會勢力的可能性,不可謂不高,對火力不足的恐懼因此克制了下來。
“大事不妙!”莉莉婭鳥喙簡直要把羅杰啄出個洞,她一下撲打在羅杰早已伸出的手上,站在手臂,居然產生了夜梟的應激現象,羽毛炸開,瞳仁似兩根針線。
“你慢點說。”羅杰已經將步槍調整到了待發狀態,他打了個響指,這個指令是一個新的暗號,查打聽到后,將話到嘴里的好奇心咽回肚子,龐然的身體縮成一個長方形,四肢埋地,紅色的身軀肉眼可見,融入了周遭環境,忽然“消失”了。
這是一個很好的伏擊環境,羅杰嘴角露出一個弧度,他要為自己天才的想法折服了。他將槍架在尾椎骨上的兩個棘刺夾角,這個位置剛好讓他蹲下來,保持不錯的射擊姿態。
“你不要變松鼠,就維持貓頭鷹的形態,”羅杰將聲量降低,呼吸逐漸緩慢下來,穩穩地把莉莉婭放在左邊一片棘刺的后方,剛好擋住她的身形。
查打感到那兩只鳥爪踩在自己后背,咋咋呼呼的,有點兒癢,他想撓撓,一時間有些痛苦。
好在羅杰發覺他的異常,趕緊伸出手,開始給他撓癢。
原本斷裂的指甲片,已經以驚人的速度重新生長出來,那日與迭戈扭打在一起,羅杰記得自己指甲是全部斷在了迭戈的胳肢窩里。
查打因此舒服地發抖,他非常感激。
莉莉婭便在這時,嘰嘰喳喳地把看到的一切通通告知羅杰。
“那個喊阿羅耶的人,應該是它所寄生的大薩滿,來自春芽部落。”
“如果這個餓死鬼是人,那他吃人怎么解釋?”莉莉婭小聲問道。
羅杰微微點頭,“科曼奇人本來就有同類相食的習俗,但我不信能生吃一個嬰孩的腦袋,能是任何一個科曼奇人敢做的,他們都需要經過一些處理步驟才敢吃呢。”
“所以它確定不正常,是一個非人的怪物?”
“也不定然,”羅杰搖頭說,“從他說的話來看,他還有人類的邏輯語言,而且懼怕他腦袋上的阿羅耶祖靈,你要知道,人有懼怕的情感,就代表還有理智存在。”
“你不怕他,那總該怕他身上的祖靈啊!”莉莉婭有些生氣地說。
莫名其妙的,當她來到羅杰身邊后,腦子的恐怖情緒皆被這個混血少年驅散。明明這人也是個怪物,但卻讓她心安。
“我當然忌憚這個祖靈,”羅杰仍然語氣平緩,“如果阿羅耶出現,吶——”羅杰指了指自己后腦,“不需要我預警,我腦子里的前輩都會跳出來告訴我的。”
羅杰承認,說白了,他就是在開掛。
莉莉婭聯想到那只黑手,不由心悸起來,這個貯存在人類腦子里的惡靈現象,神圣教會其實有不少詳實的資料記載,可莉莉婭卻想不起來有哪號惡靈對得上畫像。
她暗地里偷偷畫過羅杰與惡靈的模樣,卻在前天偷偷撕下來,撕成了碎片。
她有種直覺,這個惡靈一旦讓神圣教會的高層知曉,那么羅杰此刻該想的是怎么坐上前往非洲的船票了——還得是非列強殖民地的原始國家才行,這樣才保證神圣教會勢力不會觸及。
在她的認知中,教會的戰斗天使,從雙翼到六翼的等級,雖然在北美洲是中堅力量,但在歐洲的教會勢力,只能算是一個前殿騎士的級別。
再往上還有什么,連她都不太了解,不過教皇是統籌所有國家教會勢力的頭領,這個是板上釘釘的。
羅杰說著輕松,可在與莉莉婭對話的途中,內心已經吶喊了無數次溫迪戈閣下。
居然沒醒啊,羅杰郁悶,但從表面看,他反而愈加輕松寫意了。
“你形容的那名薩滿,倒是比較接近布里少尉,難道印第安人也有一種類似血仆的形態?”
“你和我說有什么用?”莉莉婭很想一嘴啄向羅杰架槍的手背,“我不是大英詞典,總有我不會的時候呀。”
“好吧。”羅杰這時已經屏住呼吸,從槍身上的覘孔掃視前方,營帳依然靜悄悄的。
“那個人走路姿勢是不是一瘸一拐的?”
“你看到了嗎?”莉莉婭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沒有錯,他受傷了,而且很嚴重,而且經常喊自己餓了,要吃東西。”
餓了……羅杰對這個詞本能地敏感。
人一旦餓到極致,幾乎是垂死狀態,不可能還有力氣,他對此深有體會。
此時風吹草動,作為一個起碼在這個世界頂尖的狙擊手,以及超乎常人的感知力,前方半英里爬過一只蟋蟀,他都能立馬發現。
但沒有人,就是沒有人,羅杰依據莉莉婭的指引,將視線聚焦在那座有微微透光的大帳篷,半天沒有個鬼影閃出來。
他打算換個射擊姿態,結果在移動膝蓋的時候,背后寒毛猛然炸起。
‘小子,他不在前面。’
‘他在我背后。’
溫迪戈終于醒來,但這個消息基本等同于噩耗。
他緩緩轉過身,看著身后的視野,牧豆樹的樹葉簌簌響動,逆風打在羅杰臉上的時候,劇烈的腐臭灌入他的感官。
一個高大接近三米的干尸,滴落點點白色的臭液,正歪著腦袋,與羅杰大眼對小眼。
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有不到半米。
那只瘦長、干枯的爪子,掉落無數蠕動的白蛆,在黑夜里探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