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開玩笑了。”布里猙獰地笑道,“你這是什么憐憫的表情?可千萬不要可憐我了,我不稀罕。另外,不要派我父母來打感情牌,否則這里所有人質都會下地獄。”
布里說完,從馬甲里掏出一把左輪手槍,槍管貼著神父的左耳,立馬扣動了扳機。
子彈炸響,神父慘叫出聲,左耳耳膜活活給震出血,且被削去了一塊耳肉。
卡森動也不動,抬手舉在自己面前,兩指夾住滾燙高溫的彈丸,硝煙漫漫。
所有人都倒抽口涼氣,大豌豆感到一陣尿意,他死死忍住。
麥克雷迪在另一邊,他隨意地看了自己的右后方側廊,那里五步外正好有道彩窗,面對的是城北方向。
只要情況不對勁,他就馬上砸破窗戶逃跑。
“你先讓你的兩名手下放下槍,擔心擦槍走火,”卡森先看了看布里,再左右瞧了瞧兩個體型不一致的蒙面幫兇,提醒道,“你們兩個,現在投降還來得及,若是在執法人員面前殺害一個人,你們的下場只有吊死或者槍決。”
麥克雷迪聽到這句話,馬上明悟了卡森的言外之意——沒在執法人員面前殺人,他還有活路可走,對于前幾天的犯罪共事,兇手或許只有布里·杰斐遜一人擔任多角。
他心動了,看向右邊講壇的人影,那個四天以來帶他到處槍決脫罪者的變態,現在絕對不是這名軍官的對手。
而大豌豆在另一邊,膝蓋已經頂住了大法官夫人的小腹,將她頂在了椅子內,屁股已經坐在了大法官麥肯錫的背上,讓他掙扎不得。
大豌豆完全沒懂卡森的意思。
“那名小胖子呢?”卡森對兩個之前在門口押解小面包的士兵問道。
“上校,之前從教堂大門逃出去的人流太猛了,他趁機逃走了,我們已經盡力。”
劉易斯堡的這名中士壓根不信上校會在意偷盜這樁小事,現在擺在眼前的是前所未見的長舌怪,這簡直比英國佬重新攻占美國還要夸張。
結果上校明顯地嘆了口氣,他對布里說道:“你知道你在我面前沒有勝算,現在我希望你告訴我,你還有什么后手沒有使出來?”
神圣教會最懼怕的便是血災再臨,這在歐洲是僅次于黑死病的災難,教會歷史記載過摩爾多瓦公國和波蘭的血尸大爆發,以基特卡森所能獲悉的教會檔案里,這兩個國家的宗室便是血災的起源,教會花了接近三十年才抹殺這段歷史,并操縱換血了所有的統治家族。
現在已經是工業年代了,信息獲取的速度已經成倍增長,尤其是隨著有線電報的發明,人們了解并散播血族這一存在,將會無法抑制地增長恐懼,屆時全國將陷入恐慌。
“當然有,”布里承認,“我恐怕已經知道你害怕什么了,但為時已晚,現在你縱然不擔心工作丟了,也該擔心你的命會不會丟了。”
卡森剛想說些什么,布里打斷他說道:“其實你骨子里就不在乎所有人的性命,你只在乎你自己。”
“怎么說?”卡森好像知道這個曾經的下屬想說什么。
“你六天前,八月十日的早上,帶我們去霍爾斯堡,想的不是去追蹤殺人兇手,而是怎么倒賣霍爾斯家里值錢的東西,你和那個矮南瓜是一丘之貉。”
“霍爾斯家族死了是教會允諾的,他們是血族,我和那時正常的你,只是進行必要的收尾工作。”卡森解釋道。
“不,不,”布里笑了,“請不要那么偽善,你故意放跑了羅杰霍爾斯,這或許是你一時興起的憐憫,但更多的……”
“更多什么?”上校忽然放大聲音。
而八個軍人,和八個民兵,以及兩個執法官,這些隸屬于卡森與大法官調遣的手下,都紛紛豎起了耳朵。
布里見此,嘖嘖笑道:“但更多的是你一時閃過的貪念。”
“我有貪念,”卡森不動聲色地說,“霍爾斯家族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將用來改善軍事堡壘的伙食,以及征調更多軍人,這是“必要”的貪念,聯邦政府只撥一筆錢,用來建立一座三百人規模的堡壘,用來防御布洛人和科曼奇人的攻擊,這顯然是不夠的。”
劉易斯堡的八名軍人聽到這句話,都面面相覷,他們看著這個已經瘦得完全大變樣的曾經同事,都叫罵了起來。
“布里,你是餓了幾天連頭發都掉光了,開始胡言亂語,我勸你現在束手就擒,沒準最后時刻你還能吃上一頓我們部隊的伙食。”
“就是,”一個長著八字胡的上士心虛叫道,“布里,你完全變樣了,難怪我完全認不出你,你變成了一個惡魔!真是見鬼了!”
他是放他進城的站崗士兵之一,現在已經穩穩舉起了步槍,準備隨時打爆布里的腦袋。
“你在轉移什么話題,你在害怕什么秘密暴露出來?”布里不管不顧,瘋狂地叫道:“你跟我說說,四百枚天使鑄金幣,對救你兒子的性命是否至關重要?你他媽的告訴我!”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停止了喊話,就連大豌豆都停止騷擾大法官夫人,看著這個高高在上的上校。
卡森頃刻怒目而視,“你想說什么?!”
“我提到你的家屬,你就不愿意了?哈哈哈哈,”布里將已經憋暈過去的神父扔在地下,單腳一挑,一個小女孩就被他掐住了脖子,擺放在講臺的桌上,像是隨意玩一個布娃娃。
小女孩已經氣若游絲,吐出了肝臟的碎片和黑血,現場的人見此,不少人都狠狠按上了扳機,要將這個怪物轟殺成渣滓。
卡森忍住了馬上打爆他的欲望,現在絕對不能魯莽行事,既然布里敢把自己留在教堂,那他一定有后手。
“我想說,你放任莉莉婭回劉易斯堡,找那個霍爾斯遺孤,這是你有意為之,”布里現在不知怎么的,忽然冷靜了下來。
他好像真的看透了生死,之前抱著僥幸求救的欲望被上校磨滅后,他似乎看懂了很多浮在水面下的腌臜事。
“你指的是霍爾斯遺孤,這個不受陽蝕影響的血族能換四百枚天使鑄金幣么?”卡森緩緩地說,“我承認這是一筆巨款,而這與我兒子有何干系?他有重病,他在教會接受最好的治療,不需要鑄金幣來置換什么東西。”
“我沒說神圣教會能徹底治愈你兒子,”布里瞇起了眼,“曾經隸屬于神圣教會的摩門教,我可是聽說,他們對血族的研究趨之若鶩,而……”
布里眼前一花,還沒搞明白怎么回事,迎面便轟然撞上一只金色的巨拳,不到半秒,他的腦袋連同自己挾持的女童上半身,倏地撕裂開來,沖向了主殿穹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個吸血鬼人首分離,失去了頭顱的軀殼還晃晃悠悠地倚靠在講臺旁,似乎隨時要倒下去。
麥克雷迪如果覺得自己還能活過今晚,他絕對會在四天前的夜晚,在天空驚雷放牧公司的招牌前,拒絕這個北方士兵的要求。
拒絕了他,頂多也就虛度光陰直到老死,而不會像現在這樣,惹上了一個無法想象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