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馬！”

羅杰抱頭低吼，這馬的背還沒捂熱乎呢，便被斬斷了脖子。

鄧肯呸了幾聲，將嘴里的濕泥雜草吐掉，感受臉上濺來的血，趕緊摸了摸右耳包扎的布條，傷口可不能被感染了。

莉莉婭和艾蓮被摔得眼冒金星，雙手撐地，還在暈眩狀態(tài)，結(jié)果扭頭看到褐色馬的慘狀，紛紛尖叫起來。

莉莉婭直接變回了花栗鼠，躲在了羅杰的后背。

她不得不懷疑，羅杰身上是否藏了霉運(yùn)。她要是帶了塔羅牌，一定要為他占占卜。

“我還沒給馬兒起名字，”艾蓮滿臉驚恐，伸手指著還在站立的無頭馬，“剛剛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敵人襲擊。”

羅杰盯梢遠(yuǎn)方的黑暗，越遠(yuǎn)，景物的輪廓越模糊，他依稀間看到了一只臭鼬鬼鬼祟祟地爬過去，其它則沒什么動靜。

他讓眾人都趴著，自己爬到站立的無頭馬一側(cè)，抬手推了一下馬屁股，才令它倒在地下。

把兩包牛皮革扎捆的行囊拎到手里，羅杰將它們?nèi)拥搅税徍袜嚳厦媲啊?

“你們分工背著，”羅杰低聲道，“等會兒解除威脅，跟著我身后走路。”

他將彈藥袋斜跨在胸前，手里已經(jīng)抓握了夏普斯步槍，扳動擊錘至待發(fā)狀態(tài)——

“你他媽的。”

羅杰狠狠呸了一口痰，趴在砂地上，緩緩爬到了馬兒碩大的腰腹邊，將這里當(dāng)成了遮蔽點(diǎn)。

他的頭從馬背上半露出來，且架好了槍，瞇起一只眼，從準(zhǔn)星上，瞄準(zhǔn)前方漫無邊際的黑暗。

“甭管你是哪個混蛋，”羅杰沉聲道，“敢殺我的馬，就做好進(jìn)入輪回的準(zhǔn)備吧。”

如果這是科曼奇人的打招呼方式，那么羅杰也會相應(yīng)地打招呼回去，主打一個禮尚往來。

現(xiàn)在最大的依仗就是手里的槍，其次是自己血族的痊愈能力，還有后腦上的溫迪戈。

‘溫迪戈閣下，’羅杰展開了靈魂搭橋，‘你管這事兒嗎？你只要幫我找出對面的人在哪，他們的靈魂都給你食用，我發(fā)誓。’

‘這要消耗我的精神力，不值當(dāng)，’溫迪戈賤笑，‘這金發(fā)小妞的味道就不錯，你把她祭獻(xiàn)給我，我就告訴你對面的人在哪兒。’

居然還談起了條件！

羅杰瞬息切斷搭橋，看著旁邊如影隨形貼過來的花栗鼠，它睜著豆子大的眼睛，躲在了自己胳肢窩下邊。

這個女孩的戰(zhàn)術(shù)價值和利用價值相當(dāng)可觀，而且這幾天下來，她的本性羅杰已經(jīng)有了很深的認(rèn)知，不算壞，而且人還挺好。

羅杰失笑，開始想另一個辦法。

他不能盲打?qū)γ妫驗(yàn)椴綐尩募堎|(zhì)彈存量不多，需要省著點(diǎn)，要一槍便能起作用。

“那道流星，應(yīng)該是一柄回旋鏢，”便在這時，背后不遠(yuǎn)處的艾蓮開口說話，“大人，只有回旋鏢才能從空中返回，我小時候玩過的。”

“你確定嗎？”羅杰回應(yīng)，但眼睛仍然緊緊盯著準(zhǔn)星。

“我確定，但這回旋鏢的動靜太大了，我從未見過……”

“你印象里，黑矛和黑腳投擲過回旋鏢嗎？”羅杰問道，“這是布洛人的常規(guī)武器？”

“嗯……應(yīng)該不是我們布洛人的武器，”艾蓮遲疑道，“大人，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訴你。”

“已經(jīng)很有用了，謝謝你提供的信息。”

回旋鏢……這個倒不是很稀奇，因?yàn)椴悸迦耍蛟S包括所有印第安人，都會耍一耍。

但頂多是充當(dāng)了消遣的玩具作用，并無實(shí)際用途。

剛剛劃過頭上的流星，如果確實(shí)是回旋鏢，那得多大的力，才能讓它飛速旋轉(zhuǎn)切割空氣，把馬頭輕松切了下來？

羅杰想到了一個詞：力大磚飛。

看來……不把對面的人殺死，至少得震懾住，他們斷然不能往前走了。

“既然是回旋鏢，從剛剛飛旋的距離來看，敵人就在不遠(yuǎn)處。”

在他的認(rèn)知里，回旋鏢是越飛越高的，剛剛飛過來的時候，剛好卡在了馬脖子銜接脊背的高度，羅杰估算了一下，和自己鼻梁差不多高。

也就是射過來的時候，是貼地飛行，還沒呈曲線上升回旋，他聽到第二道破空聲，飛回他們的頭頂，起碼過去了五秒。

夏普斯單發(fā)后膛槍的有效射程，是接近一千碼，也即是九百米左右，羅杰食指搭上了扳機(jī)，越來越篤定敵人，一定是在自己的射程范圍內(nèi)。

“印第安人都有撿尸的習(xí)慣，”羅杰悄然說道，“他的鏢上肯定帶上了血，這不得過來查探情況？”

不管對面是美洲獅還是灰狼，它們夜視能力再強(qiáng)，也強(qiáng)不過吸血鬼和貓頭鷹。

因此，羅杰只有耐心等待，而且這里旁邊就是灌木叢，前邊則是馬背，再想找一處天然遮擋物，得冒生命危險，往二點(diǎn)鐘方向走五百碼，才能來到高出地面一米多的土崗子。

一直到兩分鐘后，遠(yuǎn)處隱約飄來了笑聲，羅杰當(dāng)即屏住呼吸，將瞄具，也即是食指大小的長方形覘孔，順著聲源微移瞄準(zhǔn)點(diǎn)。

這個年代根本沒有光學(xué)瞄具的概念，而且距離很遠(yuǎn)，此時還有平原的側(cè)風(fēng)，羅杰認(rèn)為自己一擊必殺的概率非常低。

他向后，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鄧肯他們不要出聲。

風(fēng)的呼嘯，猶如幽幽哀嚎，吹亂了羅杰的發(fā)梢，也吹得附近的碎石翻滾起來，擊打在灌木叢的枝葉上，發(fā)出簌簌的響聲。

他的心境逐漸平穩(wěn)下來，此刻前方無論是誰，他已經(jīng)將其羅列進(jìn)了死亡名單。

笑聲更加清晰了，隨風(fēng)飄來，而且笑聲釋放的情感，讓羅杰感到一陣古怪。

好像是一股……陷入了幸福的氛圍之中？

“這好像是一名女孩，”莉莉婭也隨即聽到了，她扒拉羅杰身上的牛皮大衣，也從馬背上探出了小腦袋，邊看，邊聽著那笑聲，“聽起來和我差不多大，十八歲左右。”

這道嘰嘰喳喳的聲音搔得他耳朵癢，但他現(xiàn)在全身如石化了一般，動也不動。

因?yàn)樗吹搅顺鲎约阂饬系漠嬅妗?

他看到了一個扎著雙馬尾辮的少女，正依偎在一個赤條上身的強(qiáng)壯男子肩膀上。

他看到他們臉上涂著白色石灰粉，鼻子以上的面部是慘白色的。

他看到了少女手里拎著一顆碩大的“頭顱”，頭發(fā)盤結(jié)成五道，向外扭曲生長，彷佛美杜莎的腦袋。

這是一把五翼回旋鏢，等腰高度，掄起來猶如教室里的老式風(fēng)扇——這正是殺了他馬的兇器，因?yàn)槠渖翔偳兜牡度袔а?

這不是重點(diǎn)，羅杰的瞳孔驟然放大。

他聽到了少女的笑聲，他也看到了少女的腹部高高隆起。

于是，他不再猶豫。

砰！

黑火藥的硝煙彌漫半空。

詭異的幸福氛圍，僅僅過去了三秒，隨著少女的笑聲戛然而止。

她的肚子，頃刻炸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