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星星閃爍夜空，大地有了難得的靜謐，由酋長和族人們親自編織的木架，以藤條交相捆綁，做成了等腰高的“木床”。

布洛人對逝者遺體的喪葬儀式，充滿了原始宗教的意味，羅杰看到他們將塔薩克身上破爛的衣服脫干，將他浸入小溪清潔臟污，肌膚上傷口也在艾蓮的幫忙下，縫合了起來。

從行囊中換上了一身干凈的羽毛服飾，酋長為他仔仔細細貼合衣物，整理衣服褶皺。這是酋長自己的著裝，因為這次遠行，孩子們只有狩獵的牛皮衣，下葬會顯得簡陋。

在木床的旁邊，則跪著迭戈，奧布萊恩等共計六人的尸體，羅杰明白了這是布洛人對他們的報復——要以恥辱的死亡形態下地獄，永遠不得轉世。

羅杰無所謂這種儀式的龐雜，他如今只覺得壓在心頭的大石消失了。

而且看酋長他們選擇的喪葬是火葬，這更是將證據直接銷毀，那個法瑞爾老頭想在無邊無際的曠野尋找自己碳化的兒子，恐怕只比大海撈針容易一檔。

只有迭戈比較難猜身世，羅杰問了莉莉婭，除了偷聽到那日的消息，知曉他是格蘭德河的獵人，并且可能經常殺害美國人以外，他有無親人，抑或兄弟姐妹來尋找下落，都是難以預測之事。

只有一枚古怪的吊墜……羅杰掀開過于大碼的牛皮大衣，從褲兜摸出了這枚從迭戈脖子上拽下來的古銅飾物，表殼鐫刻“LDS”的三個字母，似乎是一塊懷表，但揭開上殼一瞧，里面沒有機械裝置，只有一捆黑色發絲，被一塊橢圓透明樹脂里里外外封存住了。

‘這是一捆遠古禁忌者的頭發，’溫迪戈的語氣充滿忌憚，‘我勸你不要觸碰它，否則會觸發它的感知。’

‘你這幾天怕的是這個？’羅杰趕緊關上殼子，驚疑道，‘閣下，這個所謂的遠古禁忌者，比你還厲害？’

‘自然沒有，只是我的力量十不存一，它如果存在到今朝還活在美洲人民的傳說，它完全能夠不遠萬里跑過來——它非常擅長奔跑——把我們都吞掉。’

‘它叫什么名字？’

‘剝皮者。’

羅杰把這塊吊墜放回口袋，抬起頭來，表情恢復了正常。

“莉莉婭，我問你個問題，”他往前走了幾步，靠近了金發少女，此刻的她竟然特意走到了尸體的近前，眉毛擰到一塊了。

“什么問題？”她頭也沒回，小聲問道。

“LDS是什么勢力的縮寫？”羅杰問道，他不打算將這塊飾物給她看，“是來自你們教會的圣物，或者某種封印物？”

莉莉婭聽到這三個字母，頃刻扭頭盯著羅杰的臉，瞇起眼來：“神圣后期圣徒教會，它有另外一個稱呼，叫摩門教。怎么，你提這個是想干嘛？”

羅杰看到酋長和戰士們都蹲下來，開始圍在一起準備生火，應該是到了儀式開始的最后一步。

于是，他拉著莉莉婭向后靠了幾步，說道：“我懷疑迭戈這名墨西哥人，是摩門教的一份子。”

“不可能，”莉莉婭當即反駁道，“摩門教在猶他一帶活躍，怎么和墨西哥人有染？再說了，這個教派有特定的圣血契約，簽訂的物種不可能是一只兀鷲，摩門教限死了，只能簽訂冷血動物。”

“原來如此啊，”羅杰眨了眨睫毛，開始轉移了話題：“你方才靠儀式現場那么近，盯著塔薩克看，是有什么緣故嗎？”

看來這塊飾物是迭戈搶來的，羅杰決定占為己有，摩門教收集一個遠古禁忌者的頭發，想想都很有意思。

“還不是拜你所賜，”莉莉婭跺了跺因為久站而酸痛的腳，脾氣突然就上來了，“和你說過了，不能親口咬人，很有可能弄出一頭長舌怪來。”

羅杰心涼了半截，他把這茬給忘了。之前喝塔薩克的血，是直接咬了他的脖子。

“原來你一直在注意塔薩克有無發生尸變？是這么說的嗎？血仆？”

羅杰還沒說完話，便看到莉莉婭忽然撲倒了自己，他膝蓋一彎，仰天倒地，金色發絲像是瀑布澆在了他的面龐。

“長舌怪！我給你展示一下長舌怪是什么樣子的！”莉莉婭展開血盆大口，作勢撲咬羅杰的鼻尖。

再一次貼這么近，羅杰又聞到了血液香氣撲鼻的氣味，這超過了野牛的血，喝的塔薩克之血都無法比擬，這是沐浴過圣光的少女之血，他回想到了初擁這個詞，看著她雪白脖頸上撩動的絨毛時，咽了一口唾沫。

比艾蓮的血還純粹，羅杰不理解人與人之間的血液味道怎地差距那般大？可能是ABCO型血的不同，上過生物課略微了解過紅細胞抗原，這個年代的顯微鏡能測血型嗎？他的腦子里這般想著。

總之，以后絕對不能喝牛血，過敏差點害了他的命。

羅杰以為莉莉婭耍起了一如既往的怪脾氣，但他瞧見了莉莉婭蠕動的小嘴，貼在他的耳畔，輕聲輕語說了兩句話。

“血仆蘇醒，通常在血族啃咬受害者一周左右，視受害者的免疫力決定潛伏期，最多不超過兩周。”

她回首看到印第安人和鄧肯都將目光放在她這里，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潛伏期內，血仆懼怕高溫，尤其是火焰，其次燈照，太陽，會有明顯的避光行為，臨床反應通常為強烈的戰栗，嘴唇開始潰爛裂口，舌頭噴出來，足夠有成人手臂長短，最后用不到一周，可能就被刺激得提前蘇醒了。”

羅杰抓住莉莉婭的雙肩，扶她起來，遠離了自己的牙齒，他快忍不住了。

他小聲用英文說道：“可是塔薩克死了，死了也有潛伏期嗎？”

“當然，血族的血液會寄生在宿主體內，只要是血族在受害者臨死之前吸吮鮮血，它們都能“復活”，和你說過了，沒有初擁，就會變成血仆，只有薄弱的人類意識，基本和活死人差不了多少。”

“那怎么辦？”羅杰在地下，目光順著土著的雙腿之間，看到了逐漸旺盛的火苗，酋長已經拿起了木棍，準備點燃迭戈他們的尸體。

如果最后燒到了木床，經受高溫刺激，塔薩克豈不是要化身血仆？

他不想破壞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威望，自己成了他們角蜥部落的恩人，滋生了友誼，就連充滿敵意的瑟爾也敬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