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干旱之地怎么會有野牛。

超過一千頭野牛轟然踩踏龜裂的大地，形成的地震足以把耳膜震破。這些肩部碩大高聳、軀干向后傾斜，渾身毛茸茸的野牛，羅杰第一次見，他嗅到了誘人的血液香氣。

他背著艾蓮全力奔跑，但自己的獠牙已經縮了回去，短暫獲得的人類血液讓他激發了血族的潛力，與黑矛武士的平原追逐戰已經消耗了干凈。

這或許是神圣教會最擔心的點——血族如果持續不斷吸人血供給，老百姓早就爆發恐慌了，在歐洲可能有史料相關記載血族造成的災難，但在美洲移民史暫無出現。

起碼在羅杰三年植物人生涯，爺爺和家人的促膝長談，根本沒有他們吸人血的講述。

如果霍爾斯家族長期喝人血，而不是通過牲畜的血液維持生命，那么他們不至于連印第安人的弓箭都抵御不了。羅杰想到這里，自己對布洛人造成的那點傷亡，存在的微薄歉意蕩然無存。

“你確定是其他布洛人的部落戰士在驅趕野牛嗎？”野牛群愈來愈近，整個世界只剩下了無數雙蹄子造成的驚雷巨響。

“我……我見過山貓部落的武士驅趕他們，他們有五六個武士會變成山貓，在牛群兩側驅趕它們。”艾蓮有些心慌，可羅杰背著她，讓她頓時心里有了依靠。

“山貓是紅猞猁，”羅杰目睹野牛群由一頭缺了一角的公牛帶領，上千頭野牛以它為中心前進。

外圍根本沒有長得像貓的動物在驅趕，也沒有騎著馬的原住民拎著繩索出現。這些是驅趕野牛的辦法，然而眼前只有野牛的影子。

他回想電視劇的情景，野牛是根據季節性遷徙，春季向往水草豐美之地，夏季則是圍繞干凈的水源棲息生活。這里壓根沒有水源，甚至久未逢雨季，它們怎么會主動跑來這兒？

沒有人類驅趕，莫名向干旱之地的奔跑。羅杰覺得目前的情況很是詭異。

還剩大約兩英里才到山谷的隘口，已經來不及了，而撒歡狂奔的莉莉婭，勝負心太過于強烈，她好像不足幾百碼就到終點了。

那里有屹立在地的巨石，她還會飛，甚至可能還有沒拿出來的手段，所以羅杰不擔心她的安危。

“你緊緊摟住我的脖子，艾蓮。”

羅杰已經看到左側的缺角公牛，它顯然是領頭牛，瞪圓的牛眼聚焦在前方八十碼的人影。

而晚霞將天際染得暗紅，陽光已然褪去，羅杰甚至能看到野牛的腳下摩擦出了火花，綿延一大片，好似地下綻放著微小的煙花。

來自血液的渴望開始沸騰，他的心臟急速撞擊胸腔，眼睛染上了斑駁的紅，上顎欲要探出獠牙，但只是一陣瘙癢，沒能成功探出來。

他就這么直接站在了原地，轉過身正朝刺來這個方向的牛角。這頭公牛雖然巨大，卻比武士變身的野豬小了太多，他已經初步具備應對巨物的經驗。

腰布被解開，艾蓮感到腰間一松，竟是羅杰將布條重新纏繞，將他的腰和艾蓮的腰打成一個死結。

死結成型的瞬間，公牛角倏然扎向羅杰的額頭。他微微側身，鼻尖與公牛背上的茸毛擦肩而過。在這一瞬間，指針撥動的速度驟然平緩，羅杰的視野里，瞥見肩頭毛縫扎著幾只蠕動的蜱蟲。

轟！

心臟跳起了第二下，公牛瞬間加快了起來，后蹄濺射的碎石撞到了他的膝蓋。

這是血族的能力嗎？羅杰驚訝之極，然而現在不能想更多，他將全副心神貫徹在了躲避上面。

背后的艾蓮甚至未曾眨眼，只感到器官因為忽如其來的慣性，差點撞出了肋骨。

塵土漫天襲來，羅杰在黑暗里的視野更加清晰，朝他沖的野牛部分主動避讓，部分避不開，他便撥過牛頭上的牛角，借沖擊力反推自己的身體。

如果手掌來不及撥向牛頭，他就轉了個身，手肘尖往后撐住牛的腰腹，使自己被作用力彈了出來。

現在差不多是夜間，牛的視力沒那么好，因此如果被驅趕在這兒的野牛家族，倘若沒有聽到好嗓子唱起的蘇格蘭民謠，那么面前任何障礙物都要被撞得粉碎。

艾蓮已經被搖得胃液翻涌，因為長久沒有好好進食，喉嚨涌現一股苦澀的酸意，但吐不出來，沒東西吐了。

“你還好嗎？”羅杰抽空喊了一句。

“我，嘔，我還，嘔，好啊！”艾蓮翻了白眼，嘴角溢出了唾沫。

羅杰做好了衣服再度浸染嘔吐物的準備，決定主動往野牛群滾滾軋來的深處沖去。

野牛實際上并不快得驚人，但要是他沖進去，相對速度將使周遭景象搖成殘影。

他左右晃動步伐，小石子不斷迎風撞擊面頰和身軀，他看著地上摩擦出來的電石火花，嗅到了除血液氣息外的糊肉香。

越到野牛群的后頭陣列，野牛相互之間的空隙越大，小牛犢，老牛，營養不良的瘦牛成為了后方陣列的核心。

“沒人在驅趕？”

羅杰的身影沖出尾煙，一下撲倒在最后落單的牛犢上面，牛犢被抱著向側面傾倒，發出凄慘的哞聲。

羅杰絕對不客氣，從腰布上左右翻找，摸出了艾蓮的骨刃皮套，咻的一聲抽出了骨刃。

“今晚的晚餐有著落了。”他循著記憶里對牛這等牲畜的宰殺方式，反手握著骨柄，將刀尖插向脖子上的那一大堆棕黃色毛發。

‘桀桀桀桀。’

‘溫迪戈閣下？’

腦海難聽的老人笑似乎撓在了羅杰的心肝，讓他后腦發癢，還沒進一步詢問怎么一回事，一塊和野牛群的頭牛差不多大的褐色巨石，居然浮空飄了起來。

“這是什么東西！”羅杰立馬收回骨刃，從牛犢子身上站起來，他以為自己眼花了。

石頭怎么會動？

只見那塊石頭沒有回應羅杰，像是憑空從大地分裂，朝他的方向橫移過來。

羅杰趕緊躲過石頭前方的銳角，它的速度比野牛快上少許，但還在羅杰的掌控范圍內。只是沒想到石頭后面長出了一條尾巴，直接砸向羅杰的胸口，讓他響起了肋骨斷裂聲的同時，失去重心往地下一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