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婭對尸體是真挺上心,她為了不讓羅杰再生什么想法,居然變成鳥,親自把黑矛拖走,拖到一個羅杰的視野死角松開了鷹爪,給丟到了犄角旮旯的地方。
她返回羅杰身邊的時候,羅杰苦笑,但很快平復了心神,開始盤問問題。
羅杰對莉莉婭認真問道:“整個德克薩斯州,包括東部聯邦轄區,像你這樣的教徒有多少?”
莉莉婭變回人類,不明所以:“德克薩斯就我一個,北方聯邦核心州可能存在多個記事官,但是南方歸屬聯邦政府管轄的州,每州只有一個。”
“每個記事官都會變動物?”羅杰再問,“你背后的六芒星有六個動物。”
“六芒星旗是我們神圣教會的標志,我背后的六芒星法陣只是被我全部點亮了,”莉莉婭說,“但是我簽署的圣血契約是高層次的,其實大多數記事官只能變一個到兩個動物。”
“基特卡森上校是什么情況?”羅杰追問。
莉莉婭知道要坦誠交流,才是獲取友誼的最好方式。但羅杰這般仔細問,已經觸及了教會的核心秘密,她不能泄露太多。
“他是教會派往聯邦軍隊的高層,聯邦三十三個州,每個州都有一個四翼天使坐鎮,我說明白點,四翼天使是教會的戰斗等級,對翼越多,戰斗力越強。”
“所以,”莉莉婭伸出兩根蔥白手指,對羅杰作出噤聲的手勢:“不能再知道更多啦。”
羅杰笑了。
他拍拍自己的褲子,指向東南方向,那里縱馬十七英里,花上三小時才能到山谷附近的小溪。因此想要洗澡,只能在附近找水源了。
他牢記溫迪戈閣下的勸誡,不能親自到野豬營地,盡管在艾蓮的答復里,黑珍珠因為失去了祖靈的庇護而陷入精神失常;兩個布洛武士先后在霍爾斯堡戰役和平原追逐戰陣亡;現在四百五十人口的野豬營地,只有姓氏‘明水’的酋長勢力成了部落的主心骨。
他心中愈發覺得不對勁。聯系莉莉婭的口述和溫迪戈的話,恐怕是基特卡森上校過來了。
畢竟只有他才能讓溫迪戈藏起來不敢放肆。
“我讓莉莉婭帶你回野豬部落,”羅杰切換肖松尼語,“她可以帶你飛,我就不過去了,我在……”
羅杰的視力極好,雖然美國南方的地平線因為烈日和空氣渾濁的原因,看得并不多遠。不像北方的蒙大拿草原,可以極目望到平原三十英里遠的景象。
但他還是敏銳捕捉到了西北方向大概四英里遠的閃光點,像是天空零碎的星星墜落了下來。羅杰猜到那是一條小河映照太陽的反射現象。
“我在西北方向那條小河等你們,”羅杰指著遠方,“我的出現會讓你的族人仇視,并將懷疑你,艾蓮·明水小姐。”
艾蓮是一個很好說話的姑娘。
她可能特別審時度勢,但羅杰和莉莉婭都一致認為,帶著她走不會成為累贅。或許她學的那點兒草藥療愈的皮毛,也能在以后起作用。
她乖乖地將腰布纏繞在莉莉婭裙擺之下的腳丫子那兒。羅杰就這么直愣愣盯著莉莉婭的腳踝,直到白色的熱霧噴發,一頭2.6米翼展的巨型鳥出現在二人面前。
“誰說我變的動物沒多少本領?”莉莉婭撲閃翅膀,扇起了一陣風,鳥爪已經卡進了艾蓮背上的腰布,將她輕易帶到了羅杰的頭頂。
“這是教會親自為我抓的魯佩爾白背禿鷲,是飛得最高的猛禽!它能飛高,三!萬!英!尺!”
莉莉婭驕傲的嘯聲盤旋在半空,也不管艾蓮多怕,直接按照她指引的方向,朝布洛人“野豬”營地飛去。
“三萬英尺,”羅杰打了一哆嗦,猛然對逐漸變黑點的莉莉婭喊道,“你要把她帶到平流層?你會凍死她的!”
只有依稀的笑聲隨風吹到耳邊,羅杰搖了搖頭,總覺得莉莉婭很多時候都沒譜。
……
莉莉婭當然不打算凍死艾蓮,她穩穩抓著艾蓮飛到一百英尺的半空,保持一個水平線的飛行姿勢,比當初抓走羅杰溫和多了。
艾蓮雖然涉世未深,可從小就隨父親去狩獵,見慣了原野上的血腥場面,所以在她被吊在半空飛行的時候,反而無比的興奮。
畢竟所有布洛人的武士都不會飛,祖靈也沒有鳥類。
她咿呀咿呀的說話讓莉莉婭一句話聽不懂,只能順著她的手勢指引方向飛。
“姐姐,謝謝你。”
嗯?莉莉婭猛地低頭看去,與迎面張望的黑色大眼睛對上了。
“你會喊姐姐?”莉莉婭內心不由竊喜。
“姐姐,謝謝你。”
“好吧,你只會這幾個詞,但是你的嘴真甜。”
莉莉婭的鳥喙嘰喳嘰喳叫著,對艾蓮涌現的好感直線上升。
她再飛二十秒,便看到遠方一片棚屋,隨意用樹枝搭著棚頂。還有各式各樣的白色帳篷。
她是第一次見,因此好奇。
艾蓮也興奮地叫著,意思非常明顯,那兒就是她的家,她的酋長爸爸住在那里。
莉莉婭突然急速下墜,好像被人拿獵槍射中了一般。嚇得鳥爪抓握的女孩臉色發白。
她下墜到能清晰看到地面的砂土時,就瞬間變回了金發少女,抱著艾蓮摔下了一片土坡。
兩人接連滾了四五圈,才平穩落地,艾蓮穿得厚,所以沒有受傷;莉莉婭只有單薄的罩袍,大腿和胳膊都刮出了細細的血痕。
莉莉婭顧不得疼痛,趕緊抬手按住了女孩的嘴角。
她如果沒有眼花,看到了最遠處的大帳篷那里,低空盤旋一頭黑色兀鷲。
這還不算奇怪,可是,帳篷門簾外的空地上,已經人頭攢動,隱隱傳來了痛苦的吶喊,其中有一個戴著一頂巨大鷹羽冠的老人,正向一個方向下跪,好像在求饒什么。
莉莉婭死死握著拳,想趕緊逃離此處。她好像明白了羅杰的意思——發現情況不對,趕緊帶著艾蓮飛走!
她再次看向艾蓮,正要以一個簡單的手勢和單詞,示意她不要再去拜訪父親了。
可是,她還沒準備說話,便看到艾蓮心疼地看了姐姐的傷勢,取出自己的草藥袋,熟稔地搭好草藥比例。
她就這么溫柔地包好草藥球,一點點涂抹在莉莉婭的胳膊和大腿。
她第一次流露不忍的神色,內心掙扎抵抗,在危險和真相兩個選項面前,做不出選擇。
土坡上,不到一英里外的營地,在這時回蕩了槍聲,一聲接一聲,連成了一大片。
艾蓮的手停在了半空,她的嘴巴哆嗦,似乎停止了思考。
我的爸爸怎么了?那些槍聲為什么會出現在我的營地……
莉莉婭瞇起了眼,這會兒已經做出了決斷。
她按住艾蓮的肩頭,一手指著土坡,一手指著部落,示意艾蓮原地等她。
這很好理解,因為莉莉婭隨后說了一句話,讓這個十四歲的女孩安靜了下來。
“等我,”她慢慢地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