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龍涎香在鎏金香爐中裊裊升起，卻驅散不了此刻凝結在空氣中的肅殺之氣。林帥的手指在奏折上緩緩收緊，羊皮紙在他掌中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窗外驟起的秋風卷著落葉拍打窗欞，仿佛也在為即將掀起的腥風血雨而戰栗。
“混賬！“隨著一聲雷霆般的怒喝，青瓷茶盞在蟠龍紋地磚上炸開無數碎片。滾燙的茶湯濺落在跪伏在地的太監衣袍上，那暗褐色的水漬如同正在擴散的血跡。林帥霍然起身，玄色龍袍在劇烈動作中翻涌如烏云壓境，腰間玉帶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侍立在側的關羽下意識握緊了青龍偃月刀。他看見陛下額角暴起的青筋在燭火下突突跳動，那雙平日威嚴沉靜的龍目此刻燃著駭人的怒火。張飛悄悄用肘部碰了碰兄長，黑臉上罕見的凝重取代了往日的豪爽。兩人鎧甲下的里衣早已被冷汗浸透，青銅甲片隨著急促的呼吸微微震顫。
“一個月前朕就說過，南蠻州那些蠻夷小動作絕非偶然。“林帥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卻比方才的暴怒更令人膽寒。他緩步走向懸掛在墻上的羊皮地圖，指尖劃過南蠻州蜿蜒的邊界線，在某個村落位置重重一戳。“現在關將軍查實，竟有七國間諜潛伏在此！“
關羽聞言單膝跪地，美髯在胸前劇烈起伏：“臣查明這些賊子假扮商賈、游醫，甚至混入官府為吏。“他說到此處喉頭滾動，想起那些被蠱惑的百姓麻木的眼神，握著刀柄的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他們散播謠言，說朝廷加重賦稅是為修建摘星樓......“
“荒謬！“林帥猛地轉身，冠冕上垂落的十二旒玉珠激烈碰撞。他忽然冷笑起來，嘴角扭曲的弧度讓張飛想起雪地里齜牙的餓狼。“既然他們喜歡玩火——“帝王從牙縫里擠出的字眼像淬了毒的冰棱，“傳朕口諭，參與間諜活動者，無論主從，一律處斬！“
窗外一道閃電劈開烏云，剎那間的慘白照亮了關羽瞬間失去血色的面容。他看見陛下瞳孔中跳動的殺意，那是經歷過尸山血海的修羅才有的眼神。張飛濃眉下的虎目陡然睜大，絡腮胡須隨著倒吸的涼氣微微顫動。他們早知道這道命令意味著什么——那些被蒙蔽的百姓，恐怕十之八九都......
“怎么？“林帥瞇起眼睛，拇指緩緩摩挲著劍柄上纏繞的金絲，“二位將軍莫非覺得朕過于嚴苛？“最后一個尾音危險地上挑，御案上的青銅鎮紙突然被掃落在地，發出令人心悸的悶響。
關羽立刻以額觸地：“臣不敢！只是...“他聲音哽在喉頭，眼前浮現出南蠻州集市上那個給他遞水囊的垂髫小兒。孩子手背上還有被毒蟲叮咬的潰爛傷口，卻仰著臟兮兮的小臉沖他笑。
“陛下明鑒！“張飛突然洪聲打斷，鐵甲隨著抱拳動作嘩啦作響，“那些蠻子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就該知道要付出血的代價！“他說得斬釘截鐵，卻在下跪時借著鎧甲掩護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昨日偵察時看到的畫面在腦海中揮之不去——衣衫襤褸的農婦跪在干裂的田埂上，對著枯死的秧苗嚎啕大哭。
林帥的目光在兩位愛將之間來回掃視，忽然伸手扶起關羽。這個出乎意料的動作讓關羽呼吸一滯，他感覺到帝王掌心傳來的溫度竟比青銅鎧甲還要冰冷。
“云長啊。“陛下嘆息般的低語讓關羽脊椎竄過一陣戰栗，“你可知道為何蠻夷選擇南蠻州？“不等回答，林帥已經轉身從鎏金匣中取出一卷竹簡，“去歲大旱，南蠻三成糧倉卻上報'鼠患損耗'。“他手腕一抖，竹簡嘩啦展開，露出朱砂批注的刺目紅字，“現在想來，那些糧食怕是喂了真正的碩鼠。“
張飛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古銅色的臉漲得發紫。他想起昨日在廢棄糧倉發現的成堆谷殼，上面還留著異國文字的麻袋碎片。關羽的指甲不知不覺陷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滲出，在青石地上綻開細小的紅梅。
“三日后就是月晦。“林帥的聲音忽然輕得像飄落的羽毛，卻讓整個御書房的溫度驟降，“朕要看到南蠻州所有間諜的腦袋，像豐收的南瓜一樣堆在城門口。“他說著竟勾起唇角，從袖中取出虎符放在關羽顫抖的掌心里，“記住，是所、有。“
當沉重的宮門在身后轟然關閉時，關羽踉蹌了一下。暮色中他的臉像戴了石膏面具般僵硬，唯有瞳孔在劇烈收縮。張飛一把扶住兄長，發現他鎧甲下的肌肉正在不正常地痙攣。
“大哥...“張飛剛開口就被關羽抬手制止。遠處傳來打更聲，梆子敲擊的節奏此刻聽來像喪鐘。關羽突然扯開領甲，對著宮墻根的老槐樹干嘔起來，淡黃色的膽汁順著美髯滴落。
張飛沉默地拍打著兄長的后背，突然壓低聲音：“東市劉鐵匠的閨女，上個月嫁給了南蠻來的貨郎。“他說這話時眼睛盯著宮墻上巡邏的火把，仿佛在確認那些晃動的光影里沒有安插耳目。
關羽用袖口狠狠擦了擦嘴，月光下他的眼神讓張飛想起被困的野獸：“明日寅時，你帶輕騎兵封鎖所有官道。“他從牙縫里擠出的命令帶著血腥氣，“我親自去會會那個'貨郎'。“
當夜三更，關羽獨自在營帳中擦拭偃月刀。青銅燈樹投下的陰影里，他看見自己扭曲的倒影與刀光重疊。案幾上攤開的地圖被朱砂圈出十幾個紅點，每個都代表可能要收割的性命。帳外突然傳來幼貓般的嗚咽，關羽掀開帳簾，發現是個七八歲的士卒之子，正抱著卷刃的木刀發抖。
“將、將軍...“孩子結結巴巴地說，“阿爹說您要去殺壞人...“月光照亮孩子缺了門牙的笑容，“等我長大了也要像將軍這樣威風！“
關羽的刀突然脫手墜地，在寂靜的夜里發出驚心動魄的錚鳴。他單膝跪地抱住孩童，鎧甲硌得孩子小聲吸氣。將軍的淚水無聲地滲進孩子粗布衣領，而遠處南蠻州的方向，第一縷狼煙正在升起。
御書房內，檀香裊裊。林帥端坐在紫檀木案前，修長的手指輕輕翻動著奏章，眉宇間透著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氣。窗外春光明媚，幾只黃鸝在枝頭歡快地鳴叫，卻絲毫未能分散他的注意力。他正專注地批閱著邊境軍報，忽然聽到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陛下，南蠻州急報！“侍衛在門外高聲稟報，聲音中難掩興奮。
林帥抬起頭，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警覺。他放下手中的朱筆，沉聲道：“宣。“
侍衛快步走進，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封火漆密封的軍報。林帥接過，指尖觸到那尚帶體溫的紙張時，心頭莫名一顫。他熟練地拆開封口，展開信箋，目光如電般掃過字里行間。
剎那間，他的瞳孔微微擴大，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如同春風吹過冰封的湖面，瞬間融化了所有寒意。他再次仔細閱讀每一個字，生怕錯過任何細節。
“好！好！“林帥突然拍案而起，聲音洪亮如鐘，在御書房內回蕩。他來回踱步，錦袍下擺隨著步伐輕輕擺動，顯示出主人難以抑制的激動。“云長、翼德果然不負朕望！“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關羽那張威嚴而不失儒雅的面容，鳳眼微瞇時透出的凌厲；又想起張飛豹頭環眼的豪邁形象，聲如洪鐘的爽朗笑聲。這兩位愛將的身影在他心中越發清晰，一股暖流從心底涌出，流向四肢百骸。
“來人！“林帥轉身面向殿門，聲音中氣十足，“即刻傳旨，明日早朝，朕要親自嘉獎關、張二位將軍！“
太監總管聞聲而入，見皇帝滿面紅光，眼中閃爍著罕見的欣喜，連忙躬身應諾：“奴才這就去辦。“
林帥重新坐回案前，手指輕輕敲擊桌面，節奏輕快如鼓點。他想象著南蠻州此刻的景象——那些潛伏多時的間諜被連根拔起，邊境重歸安寧。關羽的青龍偃月刀在陽光下閃耀，張飛的丈八蛇矛如游龍般穿梭于敵陣之中。這樣的畫面讓他胸中豪情萬丈。
“陛下，可要準備慶功宴？“太監總管小心翼翼地問道。
林帥爽朗一笑，眼角浮現出細密的紋路：“自然要辦，而且要辦得隆重！傳御膳房，準備最好的酒菜，朕要與兩位將軍痛飲一番！“
他說著站起身，走到窗前。春風拂面，帶著花香的氣息。遠處宮墻上旌旗招展，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這一刻，他感到無比欣慰——有這樣忠心耿耿、能力超群的將領輔佐，何愁江山不穩？
夜幕降臨，林帥卻輾轉難眠。他索性披衣起身，來到御花園中。月光如水，灑在石板路上，映出他修長的身影。他抬頭望向南方的星空，仿佛能看到千里之外的南蠻州，看到關羽、張飛正在軍營中巡視的身影。
“明日定要好好犒賞他們。“林帥喃喃自語，聲音輕柔卻堅定。他想起當初三顧茅廬請諸葛亮出山，想起與關羽、張飛桃園結義的情景。這些年來，他們并肩作戰，歷經生死，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君臣關系。
翌日清晨，朝陽初升，金鑾殿上已經站滿了文武百官。林帥身著明黃色龍袍，頭戴冕旒，端坐在龍椅上，目光炯炯有神。殿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感受到今日不同尋常的氣氛。
“宣關羽、張飛上殿！“太監尖細的聲音劃破寂靜。
殿門大開，陽光傾瀉而入。關羽一襲綠袍，美髯飄飄，步伐穩健如松；張飛黑甲加身，虎目圓睜，氣勢如虹。二人并肩而行，鎧甲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林帥的目光緊緊追隨著他們，眼中滿是贊賞。當二人行至殿中央，單膝跪地行禮時，他竟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
“二位愛卿平身。“林帥的聲音微微發顫，透露出內心的激動。
關羽抬頭，鳳眼微瞇，看到皇帝眼中閃爍的淚光，心頭一熱。張飛則咧開大嘴，露出憨厚而豪邁的笑容。
“陛下，末將幸不辱命！“關羽抱拳，聲音清朗如玉磬。
林帥快步走下臺階，親自扶起二人。他仔細端詳著兩位愛將的面容，發現關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張飛的臉頰上多了一道淺淺的傷痕。這些細節讓他心頭一緊，既心疼又驕傲。
“愛卿辛苦了。“林帥拍拍二人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傳遞著無聲的感激。
他轉身面向群臣，聲音洪亮：“諸位愛卿，關云長、張翼德此次肅清南蠻間諜，功在社稷！朕決定，加封關羽為漢壽亭侯，張飛為新亭侯，各賜黃金千兩，錦緞百匹！“
朝堂上頓時響起一片贊嘆聲。關羽神色肅穆，深深一揖；張飛則激動得滿臉通紅，連聲道謝。
林帥示意侍從端來早已準備好的賞賜——兩柄鑲嵌寶石的寶劍。他親自將劍授予二人，手指在劍鞘上輕輕摩挲，仿佛能感受到即將傳遞的力量。
“此劍名為'鎮蠻'，愿二位愛卿持此劍，永鎮邊疆！“林帥的聲音鏗鏘有力，在大殿內回蕩。
關羽雙手接過寶劍，眼中閃過一絲動容。他緩緩抽出劍身，寒光乍現，映照出他堅毅的面容。張飛則迫不及待地揮舞了幾下，劍鋒破空之聲如龍吟虎嘯。
“末將定不負陛下所托！“二人異口同聲，聲音震徹云霄。
林帥滿意地點頭，目光掃過殿內眾臣，看到他們臉上由衷的敬佩之情，心中更加欣慰。他緩步走回龍椅，卻并未立即坐下，而是站立著宣布：“今日罷朝，設宴慶功！“
宴會上，珍饈美味擺滿長案，美酒佳釀香氣四溢。林帥高坐首位，頻頻舉杯。關羽舉止優雅，淺酌慢飲；張飛則豪放不羈，與同僚推杯換盞。歡笑聲、祝酒聲此起彼伏，整個大殿洋溢著喜慶的氣氛。
酒過三巡，林帥示意樂師奏樂。悠揚的琴聲響起，舞姬們翩翩起舞，彩袖翻飛如蝶。林帥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關羽、張飛身上，看著他們放松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父親般的慈愛。
“云長，“林帥突然開口，聲音溫和，“給朕講講南蠻之戰的細節。“
關羽放下酒杯，正襟危坐，將如何發現間諜線索、如何布局圍剿娓娓道來。他的敘述條理分明，聲音不疾不徐，卻讓在場所有人都仿佛身臨其境。張飛不時插話補充，繪聲繪色地描述戰斗場面，引得眾人陣陣驚呼。
林帥聽得入神，時而點頭，時而皺眉。當聽到關羽獨自深入敵營探查時，他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當張飛講到一人獨戰十余名間諜時，他又忍不住拍案叫好。
“好！好膽識！“林帥大笑著舉杯，“為朕的兩位虎將干杯！“
宴會持續到日暮西山。當最后一道菜撤下時，林帥已經微醺，臉頰泛著紅暈。他揮手示意眾人退下，唯獨留下關羽、張飛。
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欞，灑在三人身上。林帥的眼神變得深邃而溫和，卸下了帝王的威嚴，流露出真摯的情感。
“這些年，辛苦你們了。“他輕聲說道，聲音里帶著少有的柔軟。
關羽微微一愣，隨即深深作揖：“陛下言重了，此乃臣等本分。“
張飛撓了撓頭，憨厚地笑道：“能為陛下分憂，是俺老張的福氣！“
林帥站起身，走到二人面前，一手握住一人的手。他的手溫暖而有力，傳遞著無聲的信任與感激。
“南蠻州有你們鎮守，朕高枕無憂。“他頓了頓，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但朕更希望你們保重自己，來日方長。“
關羽感到眼眶微熱，連忙低頭掩飾。張飛則用力點頭，粗聲粗氣地保證：“陛下放心，俺們命硬著呢！“
夜色漸深，宮燈次第點亮。林帥站在殿前臺階上，目送關羽、張飛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宮門之外。春風拂面，帶著淡淡的花香，他深吸一口氣，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與滿足。
“來人，“他輕聲吩咐，“傳朕旨意，免除南蠻州三年賦稅，讓百姓也共享此樂。“
太監躬身應諾，匆匆離去。林帥獨自站在月光下，仰望星空，嘴角掛著滿足的微笑。他知道，有這樣的將領，有這樣的子民，大漢江山必將永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