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的裂縫開始閉合,月光如銀紗般從海面層層剝落。西海龍王立在巨鯤骸骨的最高處,手中托著半塊天元鼎碎片,龍鱗縫隙里淌出的血染紅了腳下的珊瑚。
“鬧夠了?”他指尖輕彈,碎片發出鬼泣般的嗡鳴,“把泣珠和機械心留下,本王賞你們全尸。”
哪吒的混天綾絞住珊瑚枝,借力蕩到龍王對面:“老泥鰍,你連親兒子都喂了鯤,還裝什么龍族傲骨?”
這句話刺得敖丙眼皮一跳。他忽然想起鎧甲里那些哭嚎的龍魂,或許早有無辜血脈成了歸墟的祭品。
龍王的笑聲震落一片貝群。他褪去華袍,露出脊背——那里沒有龍族的云紋,只有個焦黑的豹族圖騰,皮肉翻卷處嵌著斷裂的鎖鏈。
“本王的真名是申無咎。”他撫過圖騰,眼中泛起血色,“三百年前,申正道親手給我烙上這印記,求元始天尊把我變成龍!”
申公豹的利爪深深摳進掌心。他終于明白父親詩中那句“稚子何辜承業火”的含義——弟弟被煉成機械心,自己淪為殺手,而眼前這個扭曲的“龍王”,竟是豹族最早的試驗品。
太乙真人突然打著酒嗝插話:“那啥…你肚臍眼上還缺個豹紋貼紙…”
醉醺醺的老頭甩出酒葫蘆,瓊漿潑在龍王背上。圖騰遇酒燃起青火,疼得他踉蹌半步。
就是這瞬間的破綻。
烏雅的骨箭裹著狼魂穿透龍王右肩,敖丙的冰錘封住他退路,哪吒的火尖槍直指咽喉。但誰都沒動。
月光突然大盛。巨鯤骸骨的眼窩里,機械女嬰的殘魂抱著殷夫人佩劍浮空而起。她琉璃眼珠轉動,竟哼出阿嗚教的那首漁歌。
“天海搖…星子落…”
歌聲中,歸墟所有亡魂化作熒光,溫柔地包裹住龍王。
青陽子突然指著天空鬼叫:“臥槽!這月亮在流血!”
那不是血,是赤紅如月的燭龍獨目,正從云層縫隙俯瞰眾生。龍爪虛影掠過海面,歸墟的裂縫徹底閉合。
龍王在熒光中蜷縮成少年模樣。他攥著豹族圖騰的焦皮,哭得像個迷路孩童:“師尊答應過我…只要當好龍王…就能回家…”
申公豹撿起天元鼎碎片塞進他嘴里:“回你娘的老家!”
敖丙攔住要補刀的哪吒:“夠了。他也不過是…”
話被噎在喉頭。機械女嬰的殘魂忽然消散,凝成枚桃木簪落在哪吒掌心,與殷夫人那支剛好湊成一對。簪身刻著微不可見的符咒——是陳塘關百姓的生辰錄。
太乙真人摳著酒葫蘆嘟囔:“早說集齊能召喚神龍…”
葫蘆嘴突然噴出張泛黃的婚帖,新郎處赫然寫著李靖,新娘卻是元始天尊的符文印記。
青陽子提著破褲衩湊近:“這算重婚罪吧?”
烏雅一腳把他踹進海藻叢:“閉嘴,找你的夜明珠去。”
哪吒摩挲著桃木簪。月光下,兩支簪子的投影竟拼成不周山的地形圖。申公豹突然將機械心按進自己胸膛:“老子缺個指南針,這玩意湊合用。”
敖丙望著逐漸平靜的海面。他的冰甲碎片正在融化,露出底下新生的銀鱗——被燭龍凝視過的鱗片,隱隱浮現輪回咒文。
歸墟徹底沉入永恒黑夜時,眾人聽見最后一聲鯤吟。那調子像阿嗚的骨笛,像殷夫人的漁歌,也像機械女嬰生銹的哼唱。
青陽子突然從淤泥里舉起顆珍珠:“發了發了!這夠買…”
烏雅的骨箭破空而來,珍珠應聲而碎。熒光中浮現殷夫人的幻影,正在教女嬰舞槍。
“娘…”哪吒的眼淚滴在簪尖上,“這次,我一定把您帶回家。”
海風卷著這句話飄向不周山。燭龍獨目微瞇,爪下鎮壓的混天綾殘片突然泛起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