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燈管在油膩的雨簾中暈出光斑，林小乙攥著剛從后廚偷渡出來的半盒叉燒，閃身躲進大排檔后巷的陰影里。下水道口升騰的熱氣裹著泔水味，他聽見自己胃袋發出響亮的哀鳴。

“小赤佬！“巷口傳來熟悉的咒罵聲，染著紅毛的混混踩著人字拖啪啪作響，“龍哥的賬該清了吧？“

林小乙后背緊貼發霉的磚墻，油漬斑駁的工裝褲口袋里躺著枚生銹的銅錢——那是三天前在泔水桶底撈到的，邊緣刻著“永昌通寶“四個篆字。手機屏幕在掌心亮起，百度頁面顯示這個年號根本不存在。

紅毛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林小乙摸到后腰別著的剁骨刀，冰涼的刀柄沾著后廚的豬油。突然，口袋里的銅錢開始發燙，銹跡如同活物般剝落，露出底下暗紅的紋路。

“找到你了！“紅毛猙獰的臉出現在轉角。林小乙感覺天地倒轉，霓虹燈化作流火在視網膜上拖出彗尾。最后的意識里，他聽見紅毛驚恐的尖叫，還有自己口袋傳來硬幣落地的清脆聲響。

腐臭味變成了沉水香。

林小乙睜開眼時，正對上一雙翹頭履，云紋錦緞在暮色中泛著幽光。他順著月白色直裰往上瞧，看見柄描金折扇抵在自己喉間。執扇的青年眉目如畫，腰間玉佩刻著“漕“字。

“這位小兄弟，可知窺探漕幫交易是何下場？“青年嗓音溫潤，身后六名壯漢同時拔刀。寒光映出林小乙蒼白的面容，他此刻才看清自己身處青石板巷，飛檐斗拱間懸著八角燈籠。

腹中饑餓感真實得可怕。林小乙余光瞥見青年腰間鼓囊的荷包，突然想起昨夜刷到的《古代貨幣制度》短視頻。他咽了口唾沫，指甲狠狠掐進掌心。

“這位公子，“他模仿抖音里看過的古裝劇腔調，“在下不過是想討口飯吃。“說著突然指向青年身后，“您荷包的串繩要斷了！“

青年下意識低頭。電光石火間，林小乙鯉魚打挺躍起，臟兮兮的手指精準勾住荷包金線——三天前他剛在城中村用這招順走菜場張嬸的錢包。荷包墜地的瞬間，十幾枚銀錁子滾落青石縫隙。

“有暗器！“林小乙扯著嗓子大喊。趁著眾人愣神，他抓起兩枚銀錁子塞進鞋襪，剩余的用力撒向空中。在城中村練就的逃命本領此刻派上用場，他貓腰鉆進圍觀人群，留下漕幫眾人慌忙撿拾散銀。

戌時的更鼓聲中，林小乙蹲在臨安城最高的望火樓下，就著月光啃偷藏的胡麻餅。懷中的銀錁子刻著熟悉的“永昌“字樣，他突然笑出聲——這個見鬼的朝代，倒成了潑皮的天堂。

胡麻餅的香氣在舌尖化開，林小乙卻覺得嘴里發苦。望火樓的陰影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他警覺地攥緊銀錁子，卻見一只花斑野貓叼著魚骨優雅踱過。

“喵~“

貓叫聲讓他想起城中村那只總來后廚偷食的橘貓。林小乙摸出半塊餅，輕輕拋過去。野貓卻突然炸毛，弓著背躥上墻頭。他這才聽見身后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小兄弟好身手。“

溫潤的嗓音讓林小乙渾身一僵。他緩緩轉身，看見漕幫公子正倚著望火樓的朱漆立柱，月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樹影。六名壯漢呈扇形散開，堵死了所有退路。

“在下蘇明遠，“公子收起折扇，拱手作揖，“適才見小兄弟身手不凡，特來相邀。“

林小乙注意到他腰間換了新的荷包，繡著繁復的云雷紋。他咽了口唾沫，想起抖音上看過的《古代江湖規矩》，硬著頭皮抱拳：“在下林小乙，不知蘇公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蘇明遠輕笑，“只是漕幫近日缺個機靈的伙計，不知小兄弟可愿屈就？“

林小乙腦中飛快盤算。他在城中村混跡多年，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蘇明遠雖然語氣溫和，但身后壯漢的刀鞘已經微微出鞘。這哪是邀請，分明是脅迫。

“承蒙蘇公子抬愛，“他露出諂媚的笑，“只是小的初來乍到，怕壞了漕幫的規矩。“

“無妨，“蘇明遠從袖中取出一枚銅錢，正是林小乙穿越時掉落的那枚，“這枚'永昌通寶'，小兄弟可認得？“

林小乙瞳孔微縮。銅錢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邊緣的篆字仿佛在蠕動。他想起穿越前百度查不到的年號，心跳陡然加快。

“這...這是家傳之物，“他信口胡謅，“祖上說是開過光的，能保平安。“

“哦？“蘇明遠把玩著銅錢，“那更巧了。這枚銅錢，與近日臨安城發生的一樁奇案有關。“

林小乙感覺后背發涼。他想起城中村算命先生說過的話：有些東西，沾上了就甩不掉。

“三日前，臨安錢莊失竊，“蘇明遠緩步逼近，“失竊的正是這種'永昌通寶'。更蹊蹺的是，這些銅錢會在月圓之夜發出紅光。“

林小乙下意識后退，鞋底的銀錁子硌得生疼。他忽然明白為什么蘇明遠會找上自己——不是因為他偷了荷包，而是因為這枚詭異的銅錢。

“蘇公子明鑒，“他強作鎮定，“小的只是個討飯的，哪敢...“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林小乙感覺地面震動，望火樓上的銅鈴叮當作響。蘇明遠臉色驟變，轉身望向城南方向。

“不好！織造局出事了！“

林小乙抓住機會，轉身就要開溜。卻被蘇明遠一把扣住手腕：“小兄弟既然與這銅錢有緣，不如隨我去看看熱鬧？“

他剛要掙扎，卻見蘇明遠眼中閃過一絲異色：“若我沒猜錯，小兄弟并非此世之人吧？“

這句話如同驚雷，炸得林小乙頭皮發麻。他想起穿越前紅毛混混的尖叫，想起銅錢詭異的紅光，想起百度查不到的年號...

“蘇公子此話何意？“

“去了便知。“蘇明遠松開手，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或許，這正是你來到此處的意義。

織造局的方向騰起滾滾濃煙，火光將半邊夜空染成血色。林小乙被蘇明遠拽著在街巷中疾行，耳邊是此起彼伏的銅鑼聲和百姓的驚呼。

“走水啦！織造局走水啦！“

臨安城的夜生活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驚醒。林小乙聞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氣味，這味道他再熟悉不過——是城中村黑作坊常用的化學染料。

“不對勁，“他猛地拽住蘇明遠，“這不是普通的火災。“

蘇明遠挑眉：“何以見得？“

“這味道...“林小乙深吸一口氣，“是硫磺和硝石混合的氣味，我在...家鄉見過。“他差點說漏嘴自己在城中村黑作坊打工的經歷。

蘇明遠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小兄弟果然見多識廣。“他壓低聲音，“織造局近日在研制一種新染料，據說能染出七彩流光。“

林小乙心頭一跳。這不就是現代的光變顏料嗎？他在抖音上看過科普視頻，這種顏料需要特殊的化學配方。

前方突然傳來嘈雜的人聲。一隊官兵押著幾個衣衫襤褸的工匠匆匆而過，為首的官員面色陰沉：“把這些私通倭寇的逆賊押入大牢！“

“倭寇？“林小乙下意識重復。他在歷史課上學過，明朝確實有倭寇之患。

蘇明遠冷笑：“不過是找個由頭罷了。織造局的染料配方，可是值萬金。“

林小乙突然明白過來。這哪里是什么火災，分明是有人故意縱火，想要趁亂盜取配方。他在城中村見過太多這種黑吃黑的把戲。

“蘇公子，“他壓低聲音，“若我能幫您拿到配方...“

“哦？“蘇明遠瞇起眼睛，“小兄弟有何高見？“

林小乙想起后廚偷師學來的本事，計上心來：“我在家鄉學過調配染料，或許能仿制出來。“

蘇明遠沉吟片刻，忽然笑道：“有意思。不過...“他話鋒一轉，“小兄弟可知道，這織造局的染料，是用人血調制的？“

林小乙渾身一顫。月光下，蘇明遠的笑容顯得格外詭異。

“每月初一，織造局都會從死牢提人，“蘇明遠壓低聲音，“據說用將死之人的血調色，才能染出七彩流光。“

林小乙感覺胃里翻江倒海。他想起剛才被押走的工匠，突然意識到什么：“那些工匠...“

“正是配方知情者，“蘇明遠收起折扇，“所以，小兄弟還要趟這趟渾水嗎？“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子時已到。林小乙感覺口袋里的銅錢又開始發燙。他深吸一口氣：“蘇公子，若我能不用人血就配出染料...“

話音未落，一支冷箭破空而來。蘇明遠眼疾手快，折扇一揮將箭矢打偏。林小乙這才看見，四周的屋頂上不知何時站滿了黑衣人。

“看來，“蘇明遠苦笑，“有人不想讓我們繼續查下去了。

箭矢如雨點般落下，林小乙被蘇明遠拽著躲進一處廢棄的染坊。腐朽的木梁上掛著褪色的布匹，空氣中彌漫著霉味和殘留的染料氣息。

“砰！“

一支箭矢釘入他們藏身的木柱，箭尾還在微微顫動。林小乙感覺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胸腔，這比在城中村被紅毛混混追債刺激多了。

“小兄弟，“蘇明遠突然開口，“你說能不用人血就配出染料，可是當真？“

林小乙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蘇明遠這是在試探他的價值——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沒有利用價值的人活不過三集。

“當真，“他咬牙道，“我在家鄉學過化學...呃，就是煉丹術。“

蘇明遠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煉丹術？“

“對，“林小乙急中生智，“用朱砂、明礬、石灰這些材料，就能配出七彩染料。“

屋頂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音，黑衣人正在逼近。林小乙感覺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他必須在被殺和證明價值之間做出選擇。

“蘇公子，“他壓低聲音，“給我一刻鐘，我就能證明。“

蘇明遠沉吟片刻，忽然笑了：“好。“他拍了拍手，暗處立刻閃出幾名漕幫弟子，“護著林兄弟。“

林小乙顧不上多想，沖到染坊的原料架前。借著月光，他快速辨認著各種材料：朱砂、明礬、石灰、銅綠...這些在后廚偷師時見過的調料，此刻成了救命稻草。

他想起抖音上看過的化學實驗視頻，將朱砂和明礬按比例混合，加入石灰水...突然，一陣刺鼻的氣味讓他打了個噴嚏。

“小心！“蘇明遠一把將他撲倒。一支箭矢擦著林小乙的耳朵飛過，釘在原料架上。

林小乙顧不上害怕，繼續調配。汗水順著額頭滑落，他感覺手中的銅錢越來越燙。終于，當最后一味材料加入時，混合物突然發出微弱的熒光。

“成了！“他興奮地喊道。

蘇明遠湊近一看，只見碗中的液體在月光下泛著七彩流光，比織造局的染料還要絢麗。

“妙啊！“蘇明遠撫掌大笑，“林兄弟果然...“

話音未落，屋頂突然坍塌。數名黑衣人從天而降，刀光如雪。林小乙被蘇明遠推開，眼睜睜看著那碗剛配好的染料被打翻在地。

“可惜了...“他喃喃道。

就在這時，詭異的一幕發生了。灑落的染料接觸到空氣中的某種物質，突然劇烈反應，冒出大量彩色煙霧。黑衣人猝不及防，被煙霧籠罩后紛紛倒地。

“這是...“蘇明遠目瞪口呆。

林小乙也傻眼了。他沒想到隨手調配的染料會產生這種效果，這分明是現代催淚瓦斯的原理。

煙霧中，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走來。林小乙瞳孔猛縮——那竟是城中村算命先生的模樣！

“小乙啊，“老人捋著胡須，“這銅錢，用得可還順手？

彩色煙霧漸漸散去，算命先生的身影卻越發清晰。他依舊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唐裝，手里握著那串熟悉的菩提子，只是眼神中多了一絲林小乙從未見過的銳利。

“老...老神仙？“林小乙結結巴巴地開口。他想起穿越前在城中村，這位算命先生總是神神叨叨地說些“機緣將至“之類的話。

蘇明遠警惕地擋在林小乙身前：“閣下是？“

算命先生輕笑一聲，手中的菩提子發出清脆的碰撞聲：“老朽不過是個引路人罷了。“他轉向林小乙，“小乙啊，你可知道這枚銅錢的來歷？“

林小乙下意識摸向口袋，卻發現銅錢不知何時已經到了算命先生手中。月光下，銅錢邊緣的篆字泛著詭異的紅光，仿佛有生命般緩緩流動。

“這...這不是普通的銅錢吧？“林小乙咽了口唾沫。

算命先生將銅錢拋起，又穩穩接住：“永昌通寶，乃是時空裂隙的鑰匙。“他頓了頓，“而你，是被選中的人。“

“選中？“林小乙想起城中村那些渾渾噩噩的日子，“我不過是個...“

“廚子？“算命先生打斷他，“不，你是改變這個時代的關鍵。“

蘇明遠突然開口：“前輩莫非是...天機閣的人？“

算命先生笑而不答，反而看向地上昏迷的黑衣人：“這些人，不過是棋子罷了。“他蹲下身，掀開一個黑衣人的面罩，“你看看。“

林小乙湊近一看，頓時倒吸一口冷氣——那人的臉上布滿了詭異的紋路，就像...就像銅錢上的篆字！

“這是...“他顫抖著手指向那些紋路。

“時空裂隙的印記，“算命先生站起身，“他們來自另一個時空，想要阻止你改變歷史。“

林小乙感覺腦子不夠用了：“可是...為什么是我？“

“因為你身上有他們最害怕的東西，“算命先生意味深長地說，“現代人的思維方式。“

遠處傳來官兵的腳步聲，顯然是被剛才的動靜驚動了。算命先生將銅錢塞回林小乙手中：“記住，這枚銅錢能帶你去任何時空，但每次使用都會付出代價。“

“什么代價？“

“你的記憶。“算命先生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每一次穿越，你都會忘記最重要的人。“

林小乙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我是不是已經...“

話未說完，算命先生已經消失不見。蘇明遠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林兄弟，看來你的來歷比我想象的還要復雜。“

林小乙握緊銅錢，感覺一陣眩暈。一些零碎的記憶突然涌入腦海：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在雨中朝他揮手；一個慈祥的老婦人，在廚房里忙碌...

“我想起來了，“他喃喃道，“我好像...忘記了我的家人。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林小乙感覺頭痛欲裂。他看見一個破舊的小區，陽臺上晾著褪色的校服；看見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在巷口朝他揮手；看見一個佝僂的老婦人，在油煙彌漫的廚房里忙碌...

“小乙！該去上學了！“

“哥，記得給我帶奶茶！“

“慢點吃，鍋里還有...“

這些畫面如此真實，卻又如此遙遠。林小乙蹲在地上，感覺呼吸困難。蘇明遠的手搭在他肩上：“林兄弟？“

“我...我想起來了，“林小乙抬起頭，眼中含淚，“我有個妹妹，還有奶奶...“

蘇明遠若有所思：“這就是使用銅錢的代價？“

林小乙握緊銅錢，感覺它在掌心發燙。他突然明白算命先生話中的深意——每一次穿越，都會讓他忘記最重要的人。而這一次，他記起了家人，卻不知又要付出什么代價。

遠處官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蘇明遠拉起林小乙：“先離開這里。“

兩人穿過曲折的巷弄，來到一處僻靜的院落。月光下，林小乙看見院中種著一棵老槐樹，樹下擺著石桌石凳，竟與記憶中奶奶家的院子有幾分相似。

“這是我的一處別院，“蘇明遠示意他坐下，“安全。“

林小乙卻突然抓住蘇明遠的手：“蘇公子，你可知道'奶茶'是什么？“

蘇明遠一愣：“奶...茶？“

“就是用牛奶和茶調制的飲品，“林小乙急切地說，“我妹妹最愛喝...“

他說著說著，聲音突然哽咽。那些記憶如此清晰，卻又如此遙遠。他想起妹妹總是纏著他要奶茶，想起奶奶總說外面的奶茶不健康，要自己煮...

蘇明遠若有所思：“林兄弟可是想家了？“

林小乙搖頭：“不只是想家...“他忽然眼前一亮，“蘇公子，若我能在這個時代做出奶茶，是不是就能...“

他話未說完，院墻外突然傳來一聲輕笑：“有趣。“

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從墻頭躍下，手中把玩著一枚銅錢——與林小乙手中的一模一樣。

“看來，“女子笑靨如花，“我找到同類了。

紅衣女子輕盈落地，月光為她鍍上一層銀邊。她手中的銅錢與林小乙那枚一模一樣，只是邊緣的篆字泛著幽藍的光。

“你也是...“林小乙下意識后退一步。

女子嫣然一笑：“2023年來的？“

這句話如同驚雷，炸得林小乙頭皮發麻。他死死盯著女子：“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也來自那里，“女子把玩著銅錢，“而且比你早來三年。“

蘇明遠警惕地擋在林小乙身前：“這位姑娘是？“

“叫我紅袖就好，“女子漫不經心地說，“放心，我和那些黑衣人不是一伙的。“她瞥了眼林小乙手中的銅錢，“看來你已經知道使用銅錢的代價了？“

林小乙握緊銅錢：“每次穿越都會忘記最重要的人。“

“不止如此，“紅袖搖頭，“每使用一次，你的存在就會變得稀薄。“她抬起手，月光竟能穿透她的手掌，“就像這樣。“

林小乙倒吸一口冷氣。他這才發現，紅袖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有些透明。

“這就是我頻繁使用銅錢的后果，“紅袖苦笑，“很快，我就會從這個時空徹底消失。“

蘇明遠皺眉：“姑娘此話何意？“

紅袖沒有回答，反而看向林小乙：“你知道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穿越者嗎？“

林小乙搖頭。

“因為我們的時空正在崩潰，“紅袖語氣凝重，“2023年，一場實驗事故打開了時空裂隙，導致無數人被卷入不同的時空。“

林小乙想起城中村那天的異常：“所以那天...“

“對，你也是受害者之一，“紅袖點頭，“而這些銅錢，是時空管理局制造的錨點，用來穩定穿越者的存在。“

她舉起手中的銅錢：“但每使用一次，錨點就會松動一分。那些黑衣人，就是時空裂隙產生的'清道夫'，專門清除不穩定的存在。“

林小乙感覺后背發涼：“所以我會...“

“如果你繼續使用銅錢，最終也會像我一樣，“紅袖的身影又透明了幾分，“除非...“

“除非什么？“

紅袖突然抓住林小乙的手：“除非我們找到'時空之核'，修復裂隙。“

就在這時，院墻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紅袖臉色一變：“糟了，他們追來了！“

蘇明遠突然開口：“跟我來。“

他推開槐樹下的石桌，露出一個幽深的地道。紅袖驚訝地看著他：“你早就知道？“

蘇明遠神秘一笑：“天機閣，可不只是傳說。

地道幽深曲折，石壁上鑲嵌著發光的螢石。林小乙跟在蘇明遠身后，感覺腳下的石階帶著某種規律的震動。

“這些螢石...“紅袖伸手觸碰石壁，“不是天然的吧？“

蘇明遠頭也不回：“天機閣三百年前就開始研究人工螢石了。“

林小乙心中一動。這分明就是現代的LED技術，只是用古代的方式呈現出來。他忽然明白，天機閣可能早就接觸過來自未來的知識。

地道突然開闊，出現一個巨大的圓形石室。石室中央懸浮著一顆水晶球，散發著柔和的藍光。四周的墻壁上刻滿了復雜的星圖，有些符號林小乙在物理課本上見過——那是量子力學的方程式。

“這是...“紅袖睜大眼睛，“時空監測儀？“

蘇明遠點頭：“天機閣歷代守護者都在研究時空之謎。“他轉向林小乙，“你手中的銅錢，就是從這里誕生的。“

林小乙感覺口袋里的銅錢開始發燙。他取出銅錢，發現它正與水晶球產生共鳴，發出嗡嗡的震動聲。

“每一枚銅錢都記錄著一個穿越者的信息，“蘇明遠解釋道，“當穿越者瀕臨消失時，銅錢就會發出預警。“

紅袖苦笑：“所以我的時間不多了？“

蘇明遠沒有回答，而是走到一面刻滿符文的石壁前：“你們要找的時空之核，就在這里。“

他按下某個機關，石壁緩緩打開。林小乙倒吸一口冷氣——里面是一個現代化的實驗室，各種儀器閃爍著指示燈，墻上還掛著一塊白板，上面寫滿了復雜的公式。

“這是...“林小乙目瞪口呆。

“天機閣真正的秘密，“蘇明遠說，“我們一直在嘗試修復時空裂隙。“

紅袖突然指著白板：“這個公式...是楊教授的手筆！“

林小乙湊近一看，白板右下角確實簽著“楊天明“三個字。他想起穿越前在新聞上看過，某位物理學家在實驗室事故中失蹤...

“楊教授也是穿越者？“

蘇明遠點頭：“他是第一個發現時空裂隙的人，也是天機閣的創始人。“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警報突然響起。水晶球中的藍光變成刺目的紅色，一個機械女聲響起：“警告！時空裂隙擴大！警告！“

紅袖的身影突然變得更加透明：“來不及了...“

林小乙感覺手中的銅錢燙得幾乎握不住。他看向蘇明遠：“我們該怎么做？“

蘇明遠快步走到一臺儀器前：“需要三個人的DNA樣本，啟動時空修復程序。“

紅袖苦笑：“可是我已經...“

“還有希望，“蘇明遠打斷她，“只要在程序啟動時，你還在這個時空。“

林小乙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如果修復時空裂隙，是不是所有穿越者都會...“

“回到原來的時空，“蘇明遠點頭，“但會失去在這里的所有記憶。“

紅袖看向林小乙：“你愿意嗎？忘記這里的一切？“

林小乙握緊銅錢，想起奶奶和妹妹的笑臉，又想起這些日子在古代的經歷。他深吸一口氣：“我愿意。

就在三人準備啟動時空修復程序時，地道入口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身著翠綠羅裙的少女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手中握著一柄短劍，劍尖還滴著血。

“蘇師兄！“少女氣喘吁吁，“外面...外面來了好多黑衣人！“

蘇明遠臉色一變：“小師妹？你怎么來了？“

少女這才注意到實驗室里的林小乙和紅袖，警惕地后退一步：“他們是誰？“

林小乙卻愣住了。少女的眉眼間，竟與他記憶中的妹妹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雙靈動的眼睛，簡直一模一樣。

“這位是林小乙林公子，“蘇明遠介紹道，“這位是紅袖姑娘。小師妹，外面情況如何？“

“黑衣人已經突破第一道防線，“少女焦急地說，“師父讓我來通知你，必須立刻啟動'天機'！“

紅袖突然開口：“等等，這位姑娘是...“

“在下沐婉清，“少女抱拳行禮，“天機閣現任閣主之女。“

林小乙感覺心跳漏了一拍。沐婉清舉手投足間的英氣，與她清麗的外表形成鮮明對比，這種反差讓他想起妹妹總愛偷穿他校服的調皮模樣。

“婉清姑娘，“林小乙下意識開口，“你...可曾去過2023年？“

沐婉清一愣：“2023年？那是什么地方？“

蘇明遠打斷他們的對話：“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婉清，你來啟動'天機'，我和林公子、紅袖姑娘負責防御。“

“不行！“沐婉清突然抓住林小乙的手腕，“他的血脈...他是最適合啟動'天機'的人！“

林小乙感覺手腕一陣刺痛，低頭看去，發現沐婉清的手指正按在他的脈搏上。一股奇異的熱流從接觸處傳來，他口袋里的銅錢突然發出耀眼的光芒。

“這是...“紅袖驚訝地看著兩人，“血脈共鳴？“

沐婉清的臉突然紅了，她松開手，低聲說：“師父說過，能與我產生血脈共鳴的人，就是...就是...“

蘇明遠恍然大悟：“就是你的命定之人！“

林小乙還沒反應過來，地道入口就傳來爆炸聲。碎石飛濺中，數名黑衣人沖了進來。

“沒時間解釋了！“沐婉清一把拉起林小乙，“跟我來！“

她拽著林小乙跑到水晶球前，將自己的手掌按在上面：“快！把你的銅錢放上去！“

林小乙照做。銅錢接觸水晶球的瞬間，整個實驗室被耀眼的白光吞沒。他感覺意識開始模糊，最后的畫面是沐婉清含淚的微笑。

“記住，“她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無論你在哪個時空，我都會找到你...“

白光散去，林小乙發現自己依然站在實驗室里。水晶球已經暗淡無光，銅錢也化作了齏粉。沐婉清正緊張地看著他：“你...你沒事吧？“

林小乙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觸感真實。他看向紅袖，卻發現她的身影已經幾乎透明。

“看來...“紅袖苦笑，“修復程序失敗了。“

蘇明遠快步走到儀器前，檢查著數據：“不，程序已經啟動，只是...“他驚訝地抬頭，“時空裂隙被穩定了，但沒有完全修復。“

沐婉清松了口氣：“也就是說，林公子不用消失了？“

“暫時是的，“蘇明遠皺眉，“但代價是...他再也無法回到原來的時空了。“

林小乙感覺心臟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想起奶奶和妹妹，想起城中村的小巷，想起穿越前的點點滴滴...那些記憶突然變得無比清晰，卻又遙不可及。

“為什么...“他喃喃道。

沐婉清輕輕握住他的手：“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強行啟動天機...“

林小乙搖頭：“不怪你。“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至少，我還能記得他們。“

這時，實驗室外傳來打斗聲。蘇明遠臉色一變：“黑衣人還沒解決！“

紅袖的身影越來越淡：“讓我來。“她走到儀器前，快速輸入一串代碼，“這是我最后能做的了。“

“你要做什么？“林小乙急道。

“啟動防御系統，“紅袖微笑，“放心，我不會消失，只是...會沉睡一段時間。“她看向沐婉清，“照顧好他。“

話音未落，整個實驗室突然被能量罩包圍。外面的打斗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黑衣人驚慌的喊叫。

沐婉清扶著搖搖欲墜的紅袖：“紅袖姐姐...“

“叫我紅袖就好，“紅袖的身影漸漸凝實，但眼神變得空洞，“從現在起，我就是天機閣的守護者了。“

蘇明遠若有所思：“你把自己的意識上傳到了系統？“

紅袖點頭：“這是最好的選擇。“她轉向林小乙，“既然你回不去了，不如就在這里開始新的人生吧。“

林小乙看向沐婉清，發現她正紅著臉低頭玩著衣角。他突然想起血脈共鳴的事，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林公子，“蘇明遠突然正色道，“既然你與婉清有血脈之緣，不如就留在天機閣吧。“

沐婉清猛地抬頭：“師兄！“

“怎么？“蘇明遠促狹地笑，“你不是一直說，要找個能與你產生共鳴的人嗎？“

林小乙感覺耳根發燙。他看著沐婉清羞紅的臉，突然覺得，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

天機閣的生活遠比林小乙想象的要豐富多彩。作為沐婉清的“命定之人“，他被安排在閣主院旁的清幽小院。每天清晨，他都能聽見沐婉清在隔壁練劍的聲音。

“林公子，“這天一早，沐婉清就敲開了他的房門，“爹爹想見你。“

林小乙手忙腳亂地整理著衣冠。他來天機閣已經半月有余，卻一直沒正式見過閣主。想到要見未來的岳父，他不禁有些緊張。

沐婉清看出他的不安，輕聲安慰：“別怕，爹爹人很好的。“說著，她突然伸手替他整理領口，“只是...待會無論爹爹說什么，你都別太驚訝。“

林小乙還沒明白這話的意思，就被帶到了天機閣正殿。殿中，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在研究一副星圖。聽見腳步聲，他轉過身來。

“晚輩林小乙，拜見閣主。“林小乙恭敬行禮。

“不必多禮，“沐閣主和藹地笑著，“聽婉清說，你精通...化學？“

林小乙一愣：“閣主知道化學？“

沐閣主捋須笑道：“楊教授留下的典籍中，提到過這門學問。“他指著墻上的星圖，“你看這些符號，可認得？“

林小乙仔細一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那些看似玄妙的符號，分明是化學元素周期表！

“這是...“

“不錯，“沐閣主點頭，“這就是天機閣最大的秘密——我們一直在研究如何用科學解釋玄學。“

沐婉清插話道：“爹爹，林公子對染料很有研究，不如讓他去織造局...“

“不急，“沐閣主擺擺手，“林公子，你可知道為何你與婉清會有血脈共鳴？“

林小乙搖頭。

沐閣主取出一本古籍：“因為你的血脈中，流淌著上古煉氣士的基因。“他翻開書頁，“這是楊教授的研究成果。你們這些穿越者，都是上古煉氣士的后裔。“

林小乙震驚地看著書頁上的DNA圖譜。沐婉清輕輕握住他的手：“所以，我們注定會相遇。“

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鐘聲。沐閣主臉色一變：“不好！織造局出事了！“

一名弟子慌張跑來：“稟閣主，織造局突然起火，火勢詭異，用水無法撲滅！“

林小乙心中一動：“難道是...“

“化學火災！“沐婉清與他異口同聲。

沐閣主當機立斷：“林公子，此事恐怕要勞煩你了。“

林小乙點頭：“我需要小蘇打、石灰石和...“他看向沐婉清，“你相信我嗎？“

沐婉清嫣然一笑：“當然。

織造局上空濃煙滾滾，詭異的藍色火焰在建筑間跳躍。林小乙和沐婉清趕到時，現場已經亂作一團。

“水潑上去反而燒得更旺！“

“快跑！這火會追著人燒！“

林小乙仔細觀察火焰的顏色和形態，心中已經有了判斷：“這是金屬鈉起火！“

沐婉清疑惑：“金屬鈉？“

“一種遇水就會劇烈反應的金屬，“林小乙快速解釋，“織造局里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這時，蘇明遠匆匆趕來：“查到了！最近有一批西域來的染料，里面可能摻雜了特殊材料。“

林小乙心中一凜：“這是有人故意縱火！“他轉向沐婉清，“我需要小蘇打和石灰石，越多越好！“

沐婉清立即吩咐手下準備。很快，幾大車材料被運到現場。林小乙指揮眾人將小蘇打和石灰石混合，制成干粉。

“用這些干粉滅火，“他大聲指揮，“千萬不要用水！“

隨著干粉灑下，詭異的藍火漸漸被壓制。林小乙松了口氣，卻聽見沐婉清驚呼：“小心！“

一團火球突然從廢墟中竄出，直撲林小乙而來。千鈞一發之際，沐婉清飛身撲來，將他推開。火球擦過她的衣袖，瞬間燃起。

“婉清！“林小乙急得眼睛都紅了。他抓起一把干粉，不顧危險沖上去，將沐婉清護在懷里，用干粉撲滅她身上的火焰。

沐婉清靠在他懷里，臉色蒼白卻帶著笑意：“你沒事就好...“

林小乙這才發現兩人的姿勢有多曖昧。沐婉清的發絲散落在他胸前，淡淡的幽香縈繞鼻尖。他感覺心跳加速，卻舍不得松開手。

“林公子...“沐婉清輕聲喚道。

“叫我小乙吧，“林小乙低頭看著她，“就像我奶奶和妹妹那樣叫我。“

沐婉清眼中閃過一絲心疼：“想家了嗎？“

林小乙搖頭：“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就在這時，廢墟中突然傳來異響。一個渾身焦黑的人影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手中握著一枚發光的銅錢。

“終于...找到了...“那人嘶啞地說。

林小乙瞳孔猛縮——那枚銅錢，和他之前的一模一樣！

沐婉清也認出來了：“是時空銅錢！“

黑衣人突然暴起，銅錢發出刺目的光芒。林小乙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等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和沐婉清已經被傳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四周是高大的書架，空氣中彌漫著陳舊的墨香。墻上掛著一幅巨大的星圖，與天機閣的如出一轍。

“這是...“沐婉清驚訝地環顧四周，“天機閣的禁地！“

林小乙卻盯著書架上的標簽：《量子力學導論》《時空理論》《平行宇宙》...這些現代書籍，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黑衣人踉蹌著跟了進來，手中的銅錢已經碎裂：“太晚了...時空裂隙...已經無法修復了...“

說完，他就倒在地上，化作點點光芒消散。林小乙撿起那枚破碎的銅錢，發現里面竟然嵌著一枚微芯片。

沐婉清靠過來：“這是什么？“

“現代科技，“林小乙苦笑，“看來，我們都被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