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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血嫁衣

陳墨的瞳孔在黑暗中驟然收縮。

窗玻璃上的倒影清晰得令人窒息——血紅嫁衣的女人就貼在他背后,蓋頭下白骨森森的手指正緩緩攀上他的肩膀。寒意順著脊椎竄上后腦,喉間青銅鈴的獠牙突然收緊,刺痛逼得他悶哼出聲。

“叮——“

鈴舌震顫的剎那,嫁衣女鬼的指尖距離他的頸動脈僅剩半寸。陳墨渾身血液仿佛被凍住,卻在鈴聲中瞥見女鬼蓋頭下閃過一抹暗金流光。

手機從掌心滑落,砸在地板上的悶響驚動了窗外的東西。刮擦聲驟停,陳墨猛地抓起枕邊鎮(zhèn)宅用的銅錢劍反手刺去,劍鋒卻穿透虛影扎進窗簾。月光透進來時,窗臺赫然印著五個濕漉漉的血指印。

“GPS定位......茅山......“他喘息著撿起手機,鎖屏照片里奶奶懷抱的嬰兒道袍上,隱約能看見與嫁衣相同的并蒂蓮紋。冷汗浸透的睡衣黏在背上,鎖骨處的胎記突然灼燒般劇痛。陳墨踉蹌沖進浴室,鏡中映出的景象讓他險些咬破舌尖——原本暗紅的鎖形胎記,此刻竟凸出皮膚表面,化作半枚青銅古鎖,鎖孔內(nèi)還插著半截斷裂的鑰匙。

水龍頭突然爆出汩汩黑水。

陳墨后退時撞翻置物架,消毒酒精潑在胎記上的瞬間,鏡面“咔啦“裂開蛛網(wǎng)紋。數(shù)十只青白鬼手從裂縫中探出,腐臭味與祠堂井底的腥氣如出一轍。他抄起銅錢劍劃破掌心,金紅血珠濺上鏡面時,那些鬼手竟發(fā)出嬰兒般的啼哭,指節(jié)扭曲著縮回黑暗。

當啷——

鑰匙殘片從胎記脫落,掉進黑水凝成的漩渦。陳墨本能地伸手去撈,指尖卻觸到冰冷井壁。待他驚醒時,半個身子已探入鏡中,青銅鈴正發(fā)出急促嗡鳴。

“清微令......掌鈴人......“

老道士臨終前的暴喝在耳畔炸響,陳墨咬牙將銅錢劍刺入大腿。銳痛讓幻象消散,他癱坐在漫過腳踝的黑水里,發(fā)現(xiàn)鑰匙殘片正在掌心蠕動——那根本不是金屬,而是半截發(fā)黑的指骨,骨節(jié)上還套著枚翡翠戒指。

手機瘋狂震動起來。

凌晨3:33分,未知號碼發(fā)來彩信:泛黃的老照片里,穿血紅嫁衣的新娘被鐵鏈鎖在祠堂井邊,腕間翡翠戒指與陳墨手中的指骨完美契合。照片角落歪斜寫著生辰八字,陳墨摸向自己鎖骨——那正是他胎記化作的古鎖上鐫刻的日期。

窗外傳來第三聲喪鐘。

青銅鈴突然自發(fā)飛向廚房,陳墨追過去時,看見鈴身正在微波爐里高速旋轉(zhuǎn)。詭異的是,隨著“叮“的提示音,微波爐竟吐出一卷泛著尸臭的絹帛。

“甲申年驚蟄,陳氏女以巫血飼陰契,產(chǎn)子而歿。其魂鎮(zhèn)于鎖龍井,其子承清微令......“

絹帛上的血字在月光下蠕動重組,最終拼成張地圖。陳墨認出那是茅山后山的等高線圖,標注紅叉的位置正是手機定位的宗祠坐標。

胎記突然迸射青光,古鎖“咔嗒“轉(zhuǎn)動半圈。陳墨疼得跪倒在地,恍惚看見穿道袍的女人被鐵鏈拖向井底,她染血的右手死死摳住井沿,無名指上的翡翠戒指應聲而裂。

“媽......?“

這個稱呼燙得他喉頭發(fā)苦。陳墨抓起車鑰匙沖出門,卻在樓道里踩到黏膩之物。手機電筒照亮的瞬間,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臺階上密密麻麻布滿濕腳印,每個腳印中心都嵌著枚帶血銅錢,正是他方才灑在鏡前的五帝錢。

青銅鈴突然發(fā)出尖嘯。

陳墨轉(zhuǎn)身要逃,卻發(fā)現(xiàn)防盜門變成了祠堂斑駁的木門。銅錢劍劈砍下飛濺的木屑中,赫然夾雜著暗紅血肉。那些濕腳印開始向上蔓延,每一步都留下潰爛的皮肉。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

老道士教授的金光咒自動浮現(xiàn)在腦海。陳墨咬破舌尖將血噴在銅錢劍上,劍身頓時燃起幽藍火焰。揮劍斬向木門的瞬間,整棟樓劇烈搖晃,電梯井里傳出鐵鏈拖動的巨響。

轟!

木門碎裂的剎那,陳墨跌進了暴雨傾盆的山道。泥水裹著紙錢拍在臉上,他抬頭看見百米外的陳氏宗祠——飛檐下掛著九盞白燈籠,每盞都映出個穿嫁衣的女人剪影。

胎記灼痛愈發(fā)劇烈。陳墨抹了把臉,發(fā)現(xiàn)雨水竟是腥甜的暗紅色。更可怕的是,隨著他靠近祠堂,手中的銅錢劍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銹蝕,最終化作滿地銅綠。

祠堂門廊下站著個撐傘的老嫗。

“墨娃子,等你廿三年了。“傘沿抬起時露出奶奶青紫的臉,她腳邊的陶盆里泡著三顆跳動的心臟,“來,把這碗醒魂湯喝了。“

陳墨后退半步,青銅鈴卻扯著他向前。奶奶枯手抓住他手腕的瞬間,祠堂內(nèi)突然傳出熟悉的龍吟聲——正是老道士那柄刺穿他右掌的桃木劍,此刻正懸在供桌上方震顫不已。

“當年你師父用七星燈騙過陰司,可鎖龍井要壓不住了啊......“奶奶的聲音突然變成年輕女聲,七竅開始涌出黑水。陳墨猛地掙開她的手,卻發(fā)現(xiàn)掌心黏著張泡發(fā)的黃符,正是老道士用來圍困他的十二道鎮(zhèn)魂符之一。

供桌上的族譜無風自動。

陳墨沖進祠堂的瞬間,暴雨中響起無數(shù)鐵鏈聲。族譜停在“陳素心“那頁,照片上的道袍女子與鎖龍井底的身影重疊,生辰八字與他手機收到的彩信完全一致。

“媽......“他撫過照片上女子頸間的青銅鈴,自己鎖骨處的古鎖突然迸開。井口方向傳來磚石崩裂聲,陳墨回頭時,正看見穿嫁衣的女鬼從族譜里爬出半截身子,白骨手指攥著塊染血的襁褓。

桃木劍閃電般刺穿女鬼咽喉。

“逆徒!還不醒!“老道士的暴喝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而落。陳墨怔怔看著劍柄處流淌的金色血液,那些被封印的記憶突然決堤——

二十三年前的雨夜,產(chǎn)床上的道袍女子艱難結(jié)印。她每念一句咒,井底的鐵鏈就崩斷一根。當最后道雷光劈開祠堂屋頂時,新生兒的啼哭與百鬼哀嚎同時響起。老道士沖進來時,女子已將青銅鈴按在嬰兒心口:“師兄,讓墨兒替我看著鎖龍井......“

現(xiàn)實與記憶重疊的剎那,陳墨的右掌再次浮現(xiàn)“清微令“三字。嫁衣女鬼發(fā)出凄厲尖嘯,襁褓碎片落地化作火蛇撲來。陳墨本能地掐起五雷訣,卻發(fā)現(xiàn)經(jīng)絡中流淌的金色符咒正自動結(jié)成天羅地網(wǎng)。

祠堂地面轟然塌陷。

陳墨墜向井底的瞬間,看見無數(shù)鐵鏈鎖著的根本不是惡鬼,而是二十三個與自己容貌相似的青年。他們心口都插著青銅鈴,鈴舌穿透脊背釘在井壁上。最深處的那具白骨穿著殘破道袍,左手無名指戴著半枚翡翠戒指。

“你終于來了......“

沙啞的女聲在耳畔響起。陳墨轉(zhuǎn)頭時,嫁衣女鬼的蓋頭被井底陰風吹開,露出母親腐爛半邊的臉。她將白骨手指插入自己胸腔,挖出顆跳動的金色心臟:“吞下巫血心,你才能......“

桃木劍破空而至,將心臟釘在井壁。老道士的虛影浮現(xiàn),道袍被血浸透:“傻小子,這是她當年喂給陰契的祭品!“

陳墨的胎記突然爆出青光。鎖龍井開始劇烈震動,二十三具尸體同時睜開眼睛,金色瞳孔倒映著他被鐵鏈纏住的四肢。母親的白骨手指撫上他的臉頰,井水突然變成粘稠的血漿,無數(shù)鬼手拽著他下沉。

“記住,驚蟄雷響時要割斷所有鎖鏈......“

母親最后的耳語被血水淹沒。陳墨在窒息中摸到井壁的刻痕,那是用指甲反復刻寫的“食子“二字。青銅鈴發(fā)狂般震顫,他終于在昏迷前看清真相——二十三個“陳墨“的心口鈴鐺上,分別刻著不同年份的驚蟄日期。

暴雨驟停時,陳墨在祠堂供桌下驚醒。

晨光穿透殘破的瓦片,照在他緊攥的右手上——掌心靜靜躺著母親那枚翡翠戒指,戒面內(nèi)側(cè)刻著細如發(fā)絲的符咒:以血飼鈴,萬鬼莫侵。

手機突然收到氣象預警:今日驚蟄,午后有雷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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