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天下炊煙（終章）

子時的梆子聲撞碎歸墟月輪時，天淵城的青銅地磚突然發出龍吟。陸沉踏著星砂鋪就的階梯登上觀星臺，身后十萬枚靈銖懸浮成周天星斗。他掌心的炊煙紋路正在滲血，每滴血珠都映著青萍村祠堂的飛檐——那里懸掛的青銅鈴鐺突然齊鳴，驚醒了沉睡三百年的建木殘根。

“時辰到了。“大長老的靈體從《天地功》碑文中滲出，白發上結滿冰霜。他手中的斬龍刀已布滿裂痕，刀刃缺口處卻綻放著混沌青蓮：“十二世家血祭大陣啟動，歸墟的錨點要斷了。“

陸沉并指劃開左腕，金紅血液化作三千道流光。早市的七十二口鐵鍋應聲飛起，鍋中沸騰的靈米粥凝成鎖鏈，將正在崩塌的十二萬座浮空城拽向天淵城。翠兒簪間的往生鏡突然完整，鏡中映出蘇晚晴跪在藥王谷往生殿，手中的青銅匕首正刺向刻滿生辰八字的命燈。

“她的第九世因果...“陸沉瞳孔金紋暴漲，足下八卦陣逆轉。建木殘根突然穿透三十三重天，枝椏間懸掛的浮空城盡數透明——每座城池的護城河里，都沉睡著被剝離情感的陸氏先祖魂魄。

隱修會長老的青銅儺面從星砂中浮出，面具裂縫處爬出十萬條噬運蠱蟲：“你以為掌控炊煙就能改命？這歸墟棋局...“話音未落，瘸腿漢子的炊餅攤突然暴漲，三百張面餅裹著市井吆喝聲撞向蠱群。餅面焦痕竟與《天地功》第十三重經脈圖完美契合，將蠱蟲煉成漫天金粉。

“火候未到。“陸沉踏著金粉走向建木主干。豁口菜刀在掌心融化，重鑄成量天尺的模樣。尺身浮現醉仙樓百年賬本的字跡，每個賒欠記錄都化作劍氣刺入儺面裂縫。當“陸天闕欠杏花釀三壇“的字樣亮起時，整株建木突然綻放琉璃色火焰。

七十二坊的燈籠同時炸裂，火光中浮現武道文明十二次輪回的影像。陸沉看見初代陸天闕跪在青銅鼎前，將畢生修為煉成靈銖母版；看見第七次大劫時藥王谷主剜心飼鼎；看見三百年前自己周歲抓周時，握住的那柄豁口菜刀竟是量天尺碎片。

“原來如此。“他并指刺入心口，拽出跳動的建木幼苗。根系扎進星砂的剎那，歸墟深處傳來晨鐘——十萬浮空城正在重組，護城河化作銀河倒懸，河水中沉浮的不再是陰謀與殺戮，而是七十二坊攤販的叫賣聲。

翠兒撕裂的荷包突然完整，渡世方舟的殘骸在星空間重組。船帆上“人間道“三字迸發炊煙色光芒，將隱修會最后的血祭大陣沖散。蘇晚晴的匕首突然調轉方向，刺穿了往生殿主的命燈。燈油潑灑間，三百世輪回的記憶涌入陸沉識海——每一世他都死在破境前夜，只為在今生化盡所有因果。

卯時初刻，第一縷陽光刺破歸墟。陸沉站在重組的建木之巔，看著天淵城化作九重城郭。護城銀河里流淌著靈銖熔化的金汁，早市攤販的秤砣化作星辰懸于檐角。瘸腿漢子突然正常行走，他的炊餅攤變成星舟，載著青萍村最后一批族人駛向新生的浮空城。

“該收攤了。“陸沉拋起量天尺。尺身在空中延展三千里，將最后縷歸墟濁氣斬成細雨。雨滴墜處，十萬城池的門匾同時亮起“天下炊煙“的銘文。青銅地磚縫隙里鉆出青萍村的野菊花，花瓣上凝結著歷代武神消散時的晨露。

辰時交替的剎那，陸沉在醉仙樓廢墟前坐下。跑堂的虛影遞來溫好的杏花釀，酒液中沉浮著十二世家的血契灰燼。當南宮家主的殘魂在杯底發出最后嘶吼時，東市包子鋪的蒸籠突然揭開——三百個刻著武道真諦的饅頭騰空而起，香氣凝成橫跨古今的虹橋。

翠兒簪間的往生鏡映出最終真相：青銅門后的十萬城池不過是初代武神的灶臺，而真正的《天地功》終章，正寫在青萍村祠堂的臘八粥配方里。陸沉飲盡杯中殘酒，看著自己的身影在晨光中消散——化作七十二坊永不熄滅的燈籠，照著后來者繼續書寫炊煙里的武道傳奇。

（全書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