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星火烹海

歸墟長河化作的琥珀佳釀在月下泛著微光時，天淵城的早市已開張三刻。陸沉蹲在豆腐坊檐角，看著青石板縫隙里鉆出的青銅嫩芽——那是昨夜南宮家暗樁潰逃時灑落的噬靈蠱，此刻竟在汲取市井煙火生長。

“少城主！西坊的靈銖兌率...“翠兒捧著賬簿疾奔而來，發間簪著的往生鏡碎片突然發燙。賬簿上的朱砂批注自行游走，在空白處拼出“南宮“二字。陸沉并指抹過紙面，墨跡里浮出十二艘幽靈船的虛影，船頭坐著三百年前戰死的陸氏族老。

江面忽起濃霧，打更人的梆子聲變得粘稠。瘸腿漢子的炊餅攤突然離地三尺，爐灶里噴出的不是火焰，而是凝成實質的叫賣聲：“新麥炊餅——三文錢破先天！“聲浪掀翻三艘畫舫，舫中跌出的歌姬袖中暗藏青銅算珠。

陸沉拋起半枚青銅鑰匙，鑰匙在霧中化作量天尺。尺身刻滿醉仙樓的賒賬名錄，當“陸天闕欠杏花釀三壇“的字樣亮起時，江底突然浮出十二架青銅水車。車葉絞碎濃霧，露出幽靈船甲板上的青銅鼎——鼎中烹煮的竟是天淵城地脈靈髓。

“沉兒，這鼎的火候還差三分。“大長老的靈體從鼎蓋滲出，手中鐵勺攪動間竟帶起歸墟潮汐，“需得用十二世家的...“話音未落，南宮家主的殘魂突然從鼎中躍出，獠牙咬向翠兒發間的鏡片。

陸沉翻掌拍在豆腐坊石磨上，磨盤飛旋著割裂虛空。南宮殘魂的獠牙在觸及翠兒前突然軟化，化作糖稀滴落——老吳頭的銅勺不知何時已懸在鼎上，糖絲織就的困龍陣正將靈髓香氣煉成破障丹。

“少城主當心潮信！“茶攤老叟的銅壺突然炸裂，滾水在空中凝成歸墟星圖。圖中標注的七處暗礁，此刻正吞吐著青銅鑰匙形狀的漩渦。陸沉扯下酒葫蘆塞子，陳釀潑向星圖的剎那，早市七十二口鐵鍋同時共鳴。

鍋鏟與炒勺的撞擊聲化作金戈鐵馬，將星圖暗礁盡數震碎。陸沉踏著聲浪躍向江心，手中量天尺突然延展成三百丈菜刀。刀鋒觸及幽靈船的瞬間，甲板上的青銅鼎突然睜開千只復眼——每只眼中都映著青萍村祠堂的某個時辰。

“原來缺的是這個。“陸沉并指刺入復眼，拽出團跳動的灶火。火焰觸及鼎身的剎那，十萬枚靈銖從歸墟河底噴涌而出，錢眼處射出的金光在空中拼出《天地功》終章。翠兒荷包中的方舟殘骸突然完整，船帆上浮現陸天闕刻在醉仙樓梁柱上的釀酒訣。

南宮殘魂發出最后嘶吼，幽靈船在金光中解體。十二架青銅水車突然逆流，將船骸煉成跨江長橋的護欄。陸沉落在橋心時，發現護欄上刻滿早市菜價——三文錢的炊餅價簽正化作困龍符，將藥王谷殘部剛放出的噬魂蠱釘在橋墩。

“少城主！北坊的柴薪...“瘸腿漢子突然正常行走，爐灶里飛出的火星凝成求救信號。陸沉瞳孔金紋流轉，看見北坊糧倉的地磚正在滲血——每滴血珠都裹著歸墟深處的星骸，落地即化作青銅算珠。

茶攤老叟的銅壺突然自鳴，壺嘴噴出的水霧凝成陸沉三百年前的倒影。那影子正在祠堂地宮刻碑，碑文竟是今日早市的物價表。當“龍血木三錢一兩“的字樣亮起時，糧倉地底突然浮出十萬枚噬龍釘，釘頭纏繞的發絲正是失蹤族人的。

陸沉扯斷腕間因果線，線頭燃起的金焰將噬龍釘煉成算籌。算籌落地成陣，將北坊糧倉改造成青銅丹爐。翠兒拋出的賬簿在爐口自燃，灰燼里飄出的不是丹香，而是初代武神封印在量天尺中的市井百態圖。

“道在錙銖必較。“陸沉并指劃開歸墟長河，河床露出沉睡的青銅巨鼎。鼎身饕餮紋張開巨口，將十二世家的陰謀布局盡數吞入。當最后縷濁氣被煉成靈銖時，天淵城所有攤販的秤桿突然浮空，秤星化作周天星辰墜入鼎中。

暮色降臨時，江心長橋已成武道圣地。陸沉倚著護欄，看醉仙樓的燈籠映紅歸墟。翠兒簪間的鏡片突然映出駭人真相——鼎中烹煮的不僅是陰謀，還有歷代武神消散時剝離的七情六欲。那些情愫正順著炊煙升騰，在星空間凝成新的《天地功》碑文。

瘸腿漢子遞來剛烙的炊餅，餅面焦痕竟與鼎身紋路暗合。陸沉咬下的剎那，歸墟深處傳來晨鐘——十萬座青銅城池正在星火中重建，城門匾額上炊煙繚繞，隱約可見“人間道“三個古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