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人間道典

子時的梆子聲撞碎江霧時，天淵城七十二坊的燈籠突然同時熄滅。陸沉站在“人間道“匾額下，看著青銅城門緩緩開啟的縫隙里滲出星砂——那砂粒在月光下拼湊出隱修會的青銅儺面，面具額角刻著“未央“二字。

“少城主，靈銖兌率驟跌三成?！按鋬旱穆曇艋煸诖蚋曋袀鱽?，“黑市出現十萬枚帶歸墟印記的贗品。“她發間簪著的往生鏡碎片映出駭人畫面：每個贗品靈銖的錢眼都寄生著青銅蠱蟲，正順著貨幣流通蠶食市井煙火氣。

陸沉并指抹過城門獸環，環中青銅銹簌簌剝落，露出初代陸天闕刻下的密紋。當第三道紋路亮起時，早市包子鋪的蒸籠突然離地飛旋，三百個冒著熱氣的包子撞向黑市方向。餡料里裹著的龍血木碎屑遇蠱即燃，將贗品靈銖燒成漫天金雨。

“既然要玩錢貨游戲...“他甩出腰間酒葫蘆，陳釀潑灑處浮現醉仙樓百年賬本，“便用市井百年的賒欠之道陪你們玩玩。“賬本在虛空自燃，灰燼凝成三百六十根因果線，將隱修會暗中操控的錢莊掌柜盡數吊在城門旗桿。

卯時初刻，江面突然浮起十二盞青銅燈。燈焰中坐著戴未央儺面的修士，手中算盤撥動間引發歸墟潮涌。陸沉足尖輕點，早市收攤的梆子聲化作實質鎖鏈纏向燈陣。鎖鏈觸及燈焰的剎那，七十二坊的算幡突然倒卷，幡面顯化出隱修會三十六個暗樁方位。

“陸城主可知'未央'真意？“為首的儺面人嗓音似男非女，“夜未盡，局未終。“他捏碎算珠，珠內迸發的星火竟將梆子鎖鏈燒成青銅汁液。汁液墜入江面時，浮起十萬具刻著各派功法的青銅俑。

翠兒荷包中的方舟模型突然震顫，船帆映出三百年前秘辛：這些青銅俑竟是陸天闕為鎮壓歸墟煉制的守陣傀儡。陸沉瞳孔金紋暴漲，看見每具俑體內都蜷縮著個被剝離七情六欲的修士魂魄。

“好個偷梁換柱！“他揮袖震響城頭晨鐘。鐘波蕩開處，包子鋪的蒸屜、鐵匠鋪的砧臺、茶攤的銅壺同時飛向江心。器物碰撞聲竟組成《天地功》的吐納節奏，將青銅俑體內的魂魄震醒。

儺面人暴退三步，手中青銅燈盞突然裂開。燈油潑灑間，歸墟長河逆流成瀑，水幕中浮現十二萬枚血色靈銖。錢眼處鉆出的蠱蟲首尾相銜，在天淵城上空結成渾天血陣。

“少城主！糧價...“瘸腿漢子的傳音被血陣截斷。陸沉轉頭看見市集的米斗正在滲血，斗中靈米遇血即化青銅砂。他并指劃破掌心，金紅血液甩向糧倉方向——血珠觸及倉頂的剎那，三百年前陸天闕埋下的醒龍釘破土而出，將青銅砂煉成漫天金雨。

翠兒趁機拋出賬簿，賒欠名錄在虛空燃燒?；覡a中鉆出醉仙樓歷代跑堂的虛影，他們手中托盤盛著的不是酒菜，而是被隱修會竊取的各派氣運。當最后縷氣運歸位時，“人間道“匾額突然降下七彩霞光，光中浮現八萬四千個市井場景的虛影。

“道在人間煙火?！瓣懗撂ぶ脊庾呦蜓囍行模种谢砜诓说锻蝗谎诱钩闪刻斐?。尺身浮現青萍村稚童跳格子的圖案，每道刻痕都迸發出混沌劍氣。劍氣所過之處，血色靈銖盡數熔成青銅汁，澆筑成跪拜的儺面人雕像。

隱修會長老的咆哮自歸墟深處傳來：“你以為斬斷未央燈陣就能...“話音未落，七十二坊的燈籠突然復明。每個燈罩內都映著市井百態，光影交織成網，將歸墟入口的十萬青銅俑拽回人間。俑身裂紋處綻出青芽，芽尖托著的竟是各派失傳的功法玉簡。

卯時三刻，第一縷陽光刺破江霧。陸沉站在重歸平靜的城頭，看著早市攤販如常支起爐灶。賣糖人的老吳頭正在青石板刻下今日見聞，茶攤新煮的雨前龍井泛著歸墟星砂的輝光。翠兒簪間的鏡片突然映出駭人真相——那“人間道“匾額背面，陸天闕用指血刻著行小字：

“武道盡頭處，炊煙即歸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