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在凱爾莫罕的斷壁殘垣間凝結成冰棱，維吉爾蹲在訓練場東角的藥草圃旁，指尖拂過枯死的鼠尾草。狩魔感官能捕捉到土層深處殘留的暗紅——這是暴徒焚燒城堡時，年輕學徒們的血滲入土壤形成的鐵銹斑。維瑟米爾說這片土地三十年沒再長出新芽，連最頑強的蕁麻都避之不及。

“獅鷲崽子！“蘭伯特的吼聲驚飛了塔樓廢墟的渡鴉，“把你的寶貝銀劍從餐桌上挪開！“

我抹掉劍柄上的露水。昨夜擦拭武器時，劍格縫隙里卡著的蟲卵殼在燭光下顯出血絲狀紋路，和喬治實驗室培養的變異水蛭如出一轍。此刻晨光映照下，那些紋路正滲出蛛網般的黏液，順著桌縫滴到蘭伯特的早餐面包上。

“這玩意比沼澤巫婆的膿水還惡心。“他捏著面包片湊近觀察，突然抬手擲向我的面門，“接著！教會賞金獵人在林子里蹲了三天，你猜他們早餐吃的是什么？“

面包在離我鼻尖三寸處被銀劍劈成兩半。特莉絲從旋轉樓梯飄然而下，法袍上的霜花隨著她的輕笑簌簌墜落：“省點力氣吧蘭伯特，你當年被石化雞蛇嚇尿褲子的時候...“

狼派獵魔人漲紅著臉踹翻長凳，鋼劍撞在石柱上迸出火星。維瑟米爾端著冒熱氣的陶罐從地窖鉆出，老人靴底的冰碴在石板上拖出蜿蜒水痕：“北墻外的雪堆里有具新鮮尸體，食尸鬼昨晚拖來的。“

我跟著老獵魔人穿過坍塌的拱門。積雪沒至膝蓋，每一步都能踢出破碎的陶罐或生銹的箭頭。維瑟米爾用銀劍挑起覆雪，露出下面凍僵的商人尸體——他的鹿皮靴鑲著諾維格瑞銀扣，喉嚨處插著半截貓學派徽章。

“看看這個。“老人用匕首劃開尸體的羊皮襖，內襯縫著張被血浸透的通緝令。我的畫像下方用紅漆潦草標注著賞金數額：2000克朗，死活不論。

狩魔感官突然刺痛。尸體腰間別著的錫酒壺滲出暗綠液體，滴在雪地上腐蝕出蜂窩狀孔洞。我后退半步結出亞登法印，淡金光芒中浮現出纏繞尸體的魔法殘影——是某種變形術的余波。

“教會雇了術士。“特莉絲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她懸浮在斷梁之上，指尖纏繞著尸體散發的黑霧，“這人三天前還是個賣腌鯡魚的貨商，他們在柯維爾邊境給他換了張臉。“

維瑟米爾割下尸體右手小指，丟進隨身攜帶的煉金瓶。暗紅血液與藥液混合后沸騰，析出晶狀體碎屑：“阻魔金粉末，至少值五十克朗。“他渾濁的獨眼轉向我，“夠買你脖子上那個腦袋的百分之一。“

正午時分，我跟著杰洛特前往藍山南麓的伐木村。林間小徑積滿陳年松針，每一步都像踩在腐爛的巨獸脊背上。狼派大師的銀劍始終離鞘三寸，劍刃反射的冷光驚退了樹梢的夜梟。

“在這里等我。“他在村口橡樹前駐足，樹皮上釘著二十年前的獵魔人通緝令，“若是聞見硫磺味，就往東跑。“

伐木村比威倫大多數村落更破敗。歪斜的茅草屋頂壓著積雪，井欄邊堆著凍硬的野獸內臟。當我蹲在鐵匠鋪屋檐下取暖時，穿補丁棉裙的小女孩隔著街道扔來松果：“媽媽快看！白頭發妖怪的跟班！“

鐵匠掄起火鉗敲打砧板，火星濺到我的鹿皮靴面：“滾遠點變種人！上個月你們的人偷了我半袋鐵釘！“

銀鏈突然震顫。我順著感應看向村尾谷倉，腐朽的木門縫里滲出暗紫煙霧。狩魔感官捕捉到熟悉的腐敗甜香——和礦洞追兵使用的致幻劑完全相同。

谷倉地面鋪著新鮮麥秸，中央擺著口雕花橡木箱。當我用劍尖挑開箱蓋時，腐臭的尸氣撲面而來。蜷縮在箱底的尸體穿著審判庭執事袍，后頸插著三根銀釘——排列方式與喬治實驗室的迪精封印陣完全一致。

“驚喜嗎？“蘭伯特的聲音從梁上傳來。他倒吊著躍下，皮甲沾滿谷殼，“教會在這片山區埋了七個這樣的'禮物箱'，專門款待迷路的獵魔人。“

我突然意識到銀鏈的震顫頻率異常。箱底尸體猛然睜眼，潰爛的雙手抓住我的腳踝。腐爛的聲帶擠出嘶吼：“容器...找到容器...“

伊格尼法印失控噴發。火焰吞沒尸體的瞬間，谷倉四壁亮起阻魔金符文。蘭伯特的銀劍刺穿我的右肩，將我釘在麥秸堆上：“冷靜點菜鳥！這是尸語術！“

劇痛讓狩魔感官超載。我看見尸體脖頸后的銀釘飛出，在空中組成三螺旋符號。特莉絲的火球擊碎符文時，蘭伯特正往我傷口撒白色粉末：“算你走運，阻魔金只摻了十分之一。“

傍晚回到凱爾莫罕時，暴風雪封死了所有出入口。維瑟米爾在宴會廳升起篝火，說是宴會廳，其實只是沒被燒毀的半間廚房。杰洛特擦拭著從尸體身上搜出的銀釘，每根釘子底部都刻著微型貓頭鷹圖案。

“三年前我在史凱利格見過這種工藝。“他用釘子挑開烤土豆的焦皮，“鐵匠在淬火時加入了人魚眼淚。“

特莉絲用魔法復原了破損的羊皮地圖。諾維格瑞、奧克森福特、凱爾塞壬三地連成三角，每個頂點都標著血手印：“教會準備在這些地方舉行凈化儀式，需要獵魔人的突變組織做催化劑。“

我突然想起喬治筆記里的段落：「月圓之夜取雙生水蛭的脊髓液，混合阻魔金粉末可抑制突變擴散。」維瑟米爾注意到我的恍惚，將烤好的兔腿拋過來：“吃，吃完去地窖搬酒桶。“

地窖石階長滿青苔，每一步都像踩在巨獸的舌頭上。酒桶堆后藏著扇青銅暗門，門縫滲出寒氣在墻面凝成冰花。當我伸手觸碰門環時，銀鏈突然勒緊——喬治的警告幻象在腦內炸開：血月下的凱爾莫罕，狂獵騎士在庭院列隊，地窖傳來龍吼般的咆哮...

“那是維瑟米爾的秘密儲藏室。“杰洛特舉著火把出現，躍動的火光在他臉上投下蛛網陰影，“里面藏著所有學派都不想回憶的東西。“

酒桶搬運持續到深夜。當我在第四個酒桶底部摸到獅鷲紋章時，暴風雪中傳來渡鴉的哀鳴。狩魔感官突然捕捉到異常震動——不是來自城堡外，而是地下三十尺的巖層深處。某種有節奏的震顫，像極了礦洞里綠色太陽的脈動。

“愣著干嘛？“蘭伯特踹了踹我腳邊的空桶，“還是說獅鷲崽子連麥酒都搬不動？“

我抹掉額頭的冷汗。銀鏈的震顫頻率與地底脈動完全同步，而維瑟米爾正在哼唱的古老獵魔民謠，歌詞恰好是喬治筆記里用紅筆圈出的段落：「當星辰墜落血池，石之子將打開通往群狼之廳的門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