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韶今日怎么有空過來?”
蕭韻舟坐在窗前綠蔭里,手里端著一只小巧的白瓷茶盞慢慢品著。
“我今日過來,是有一件事要問問蕭公子,”玉韶也不客氣,直接坐到蕭韻舟對面的椅子上,壓低聲音,“蕭公子應當能知曉未來發(fā)生之事吧?”
蕭韻舟端茶盞的手微微一頓,而后將茶盞放在桌案上,笑道:“阿韶說笑了,我哪有這個本事?”
“不,我沒說笑,”玉韶也笑,“若非如此,蕭公子前幾日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也不會使出威脅的手段讓我應下一個不知是什么的忙。
“而且在這之后蕭公子急于送客,似乎……你并不能完全肯定我會應下這件事。但你又不愿我當面回絕,這才會有那般突兀的舉動。
“說句厚臉皮的話,大抵在蕭公子預知的未來里,我的修為……遠在蕭公子之上。”
窗外樹葉在風里沙沙作響。
風從背面吹進來,他落在肩上的發(fā)絲微微拂動。
蕭韻舟并不說話,只垂下眼端起手邊茶盞抿了一口。
“我沒有騙你,我確實沒辦法知曉未來發(fā)生的事情。”
他的眼眸望向窗外,淺棕色的眼眸里映著一片瑩瑩的綠。
“我只是,偶爾會看見一些旁人看不到的畫面。而那些畫面在未來的某一天會變成現(xiàn)實。”
“那……蕭公子可看到我日后是何種修士?”玉韶試探問道。
這才是她今日過來的目的。
既然已經(jīng)下定決心修煉,那總要最快找到最適合自己的路。蕭韻舟的能力對她來說就是一條捷徑。
蕭韻舟忽然笑笑。他嘴唇動了動,空氣里卻一片靜默。玉韶只能聽見窗外的風聲和鳥雀撲棱翅膀的聲音。
“什么?”
他又說了一遍,依舊如此。
“蕭公子可是……無法透露天機?”
蕭韻舟點點頭。
不知是不是玉韶的錯覺,她總覺得此刻蕭韻舟的面色看起來更蒼白了幾分。
在陽光里,他的皮膚幾乎成了半透明的。
“不過我有兩樣東西可以送給阿韶,”他偏過頭喚了句,“池柳。”
池柳上前,雙手捧著一個五尺長左右的檀木盒子。
“打開看看吧,”他笑,“阿韶會用得著的。”
玉韶接過那個盒子,慢慢打開。
藏青的絨布里,躺著一把通身漆黑的長刀。日光閃過,刀刃泛起一縷森冷的銀光。
刀柄處嵌著一塊墨綠的玉,若是仔細看,那玉上似乎還隱約刻著一個“韶”字。
刀柄底下則壓了一張小小的字條。
“這刀是玄靈鐵所鑄,雖抵不過本命法器來的趁手,但也可湊合一用,”蕭韻舟笑道,“寶刀贈英杰。阿韶不拿起來試試手?”
玉韶聞言,也笑笑,直接將那刀握在手中。
輕重恰到好處。
恰此時,一瓣落花從窗子里飄進來。玉韶拔刀而起,輕巧一揮,花瓣碎成兩片各自零落。
“果然是好刀,”她抱拳笑道,“多謝蕭公子。”
她又拿起先前壓在刀柄下面的那張字條。只見上面寫著:
洗靈根,幽鬼秘境。
玉韶抬頭望向蕭韻舟。
后者笑道:“這便是我送阿韶的第二份禮物。
“阿韶若要大道得成,洗靈根必不可少。而這洗靈根的地方只有幽鬼秘境。
“幽鬼秘境位于我南照城北郊五十里處的鬼哭林,五十年開啟一次,一次只有一名修士可以得到這洗靈根的機緣。此外,秘境兇險萬分,且只有金丹修為以下的修士能夠進入。
“而下一次開啟,就是明年冬日。”
明年?
玉韶在心里算了算時日。
她現(xiàn)在不過剛剛練氣二階。而赤霞峰天分最好的溫鶴明從引氣入體到練氣大圓滿用了將近一年。
那以她的資質……至少五年。
洗靈根這種機緣難得,屆時爭搶者眾多,她至少得筑基中期才能得到這個機會。
一年半,筑基中期。
“玉韶明白,”她認真道,“必不會辜負蕭公子的一番好意。公子先前所說之事,玉韶也自會竭力相助。”
“如此便好,我就再沒什么可掛念的了。”
他垂下眼。
茶盞里的茶水微微晃動,他眼眸的倒影漸漸模糊。他眨了眨眼,眼眸又恢復了清明。
說著,蕭韻舟又笑:“既然話已說開,那我與阿韶就是合作關系了。既如此,阿韶直接喚我名字可好?”
雖不解他究竟是何意,玉韶手指撫過那柄長刀,仍舊點頭應下。
三日后。
“今天一大清早新來的師弟師妹們就啟程了,”吊橋上幾個剛從文武堂下學回來的師姐邊走邊聊,“據(jù)說這次帶隊的好像就是我們師尊。”
“那豈不是這幾天可以稍微輕松一點了?”
“想得美,”之前說話的那個師姐撇嘴,“我聽說啊,師尊這幾日交代了文武堂的杜先生要好好‘看管’我們。杜先生那破脾氣你還不知道?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
“煩死了,考考考,人都快烤糊了。”
“考試其實并不可怕。”
二人正說著話,一旁忽然插進來了個疲憊不堪的聲音。轉頭看去,只見是一個被考試吸走了靈魂的師兄。
“新入門的玉師妹才是最慘的,”他臉上露出一點微笑,“我聽說,師尊這次不僅靈泉秘境不帶她去,還罰她去赤霞峰西面的鼠獸谷天天打那些成了精的土撥鼠。”
說著,他指了指吊橋底下的桃樹林:“就在那后面。估計到現(xiàn)在玉師妹還沒吃晚飯呢。”
兩位師姐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卻只望見一片深深淺淺的粉色云霞。
一瓣桃花被風卷著從漆黑深邃的洞穴里飄進去,越飛越低,終于落在了一片金紅色的光輝里。
玉韶持刀而立,汗水早已濕透衣衫。順著她的手臂望去,她那柄長刀上結結實實纏著好幾層厚實的麻布。
其實玉韶也不愿如此。
盯著英氣盡失的長刀,她不由得回憶起自己第一次來這里的情形。
“鼠獸谷的土撥鼠是宗門財產(chǎn),”溫鶴明一面說手指一面撥動著手里的算盤珠子,聲音溫溫柔柔,“每一只都要十顆中品靈石。師妹用它們練習的時候,切記不可讓它們受傷。”
他面上掛著與平日別無二致的笑,玉韶卻莫名覺得有些悚然。
她記得他說的是:“但凡有一只受傷,師妹都要照、價、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