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朦朦亮,陸淵踹倒火堆,道:“紅蓮兄在關內何處任職?”
“任職?那群老怪物巴不得我離開關內,不吃掉我都算不錯了。”李紅蓮左右開弓,撕裂豬腿,說話含糊不清。
陸淵疑慮:“那你此番回關內是何用意?”
李紅蓮拍拍肚子,打個飽嗝,道:“別多想,只是回來看看。恰好碰到妖族封禁關外,應該出大事了。”
“不是妖族的人就行。”王潛龍深呼吸,放松心神。
李紅蓮起身,耍了幾個槍花,道:“哪有什么叛不叛徒,都是生活所迫。”
陸淵岔開話題,道:“你來關外時,有見過其他人么?”
李紅蓮伸懶腰道,很是忌憚道:“遇見過兩個四階高手,打得驚天動地。只是遠遠望著,就膽戰心驚。”
“大姑姑與函谷關關主斗法,一時半伙結束不了。眼下找個突破點離開關外,遲生變故。”王潛龍沉吟道。
“離開?這兒有吃有喝干啥離開。”李紅蓮挽袖子,捧起瀑布下岸的溪水,一臉享受。
就在三人交談時,瀑布的水流忽然被攔腰斬斷!
巨大的落差沖擊岸邊,像個深水炸彈砸下,轟隆暴鳴。
陸淵反應迅速,躍上山林樹冠,腳下幾乎成了汪洋,道:“一劍橫切瀑布,截山斷水,只有謝孤白有如此境界。”
王潛龍背著昏迷的王敞,幽怨地望向李紅蓮,道:“還說你不是叛徒,你和謝孤白一伙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有人追過來。”
“上飛舟。”陸淵不多說,取出十色飛舟,拉著王潛龍就跑。
李紅蓮不甘示弱,動作極快,一個大跳穩穩落在飛舟尾部。
這飛舟足有兩米,完全能容下四人。
王潛龍皺眉,忍住不動手,喝道:“兄臺當我倆是擺設?”
“嗨,說了都是誤會,那什么謝孤白我都不認識。”李紅蓮手里攥著長槍,俯瞰山林四周,繼續說道:“我倒是覺得,他是有備而來,已經知道我們位置。”
“紅蓮兄說的不錯,謝孤白應該在我們這做了手腳。”陸淵操縱飛舟,壓低高度,穿梭在山林,隱沒行跡。每次陸淵覺得藏得挺好,就有兩三道劍氣差點打中飛舟。
“謝孤白不愧是函谷關的定城一柱,昨夜好心來送藥,在碾碎的血龍草上面做了標記,留了后手。”陸淵一下發現關鍵結點,唏噓不已。
“你是說,三叔仿佛深夜中的一盞明燈,所以謝孤白找我們才這么容易?”王潛龍恍然大悟,驚呼。
“一盞明燈?我看是永夜里的太陽,這劍氣追著我們砍。好在紀元兄的飛舟操縱技術高超,不至于立馬被擊沉。”李紅蓮打趣說笑,并不焦急。
“王潛龍,不要執迷不悟,立馬下舟投降。”
這一次,三人都清晰看見謝孤白。
他站在一巨劍上,還是穿著黑袍,背后還站著上百黑袍妖修,手中兵戈上下沉浮,口號震天:
“誅滅奸賊,還我重寶!”
“謝孤白!”王潛龍眼睛充血,繼續道:“我王家行得端正,從未見過什么妖族重寶。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關主吩咐,不得不從。”
謝孤白面容棱角分明,多了絲冷酷,道:“有罪沒罪,你們隨我入關便知。”
“不勞煩前輩了,我們吃飽喝足,正好瞎溜達,消消食。”
說完,陸淵催動霞丹,瘋狂運轉,噴出金霧使得飛舟加速,登時消失在妖眾視線。
“總算甩掉了。”王潛龍嘆口氣。
“謝孤白身為函谷關小劍王,可沒這么容易甩掉。何況這還躺著這么大的人呢。”李紅蓮指了指王敞,此刻綻放金光,顯然是謝孤白在探尋他們的位置。
“不急,先陪他們玩玩。”陸淵笑道。
很快,陸淵操縱飛舟,繞著關外打圈,穿梭鐵索橋,越過懸崖溝壑,甚至在山澗遇到一尊恐怖,只是打呼嚕聲,就震得心肺難受,不得不繞道而行。
“太恐怖了,關外還藏著這么逆天的生靈。”王潛龍道。
“這算啥,比這強悍的生靈多得是,大都還在沉睡。”
李紅蓮坐在飛舟邊上,晃蕩雙腿,俯瞰山澗景象,道:“都是可悲可憐的存在。”
“我們現在就很可悲。”王潛龍冷哼。
陸淵站在飛舟頭部,迎風而立,回應道:“想開點,至少現在還活著。”
“人不死,總有法子。”
“說得好,紀元兄不愧是武家女婿,覺悟就是高。”李紅蓮起身,活動筋骨,看見身后謝孤白又來了,這次居然還有一艘古艦跟隨。
陸淵也發現端倪,這艘古艦不大,比起太行山那艘差遠了,只有十分之一不到。
“紀元兄掌舵,我試試新到手的重寶。”李紅蓮放聲大笑。
陸淵皺眉,只見李紅蓮掏出一個袋子,外表紋路繁多,橫七豎八交錯,像是有上百條蜈蚣堆在一起。
“呼~呼~呼~”
李紅蓮拋出袋子,有股強風從袋口瘋狂涌出,卷起浪潮,鋪天蓋地朝著飛舟后方奔去。
此時,謝孤白待在巨劍上,迎面而來妖風,吹亂隊形,人仰馬翻,后方的黑袍妖修瞬間從巨劍摔落七八。
即便穩如古艦,也開始搖晃。
“交出妖族重寶!”
謝孤白大喝,也不顧其他妖修,盯著半空的袋子,疾馳而去,伸手抓來。
然而,袋子抖落三下,風向調轉。
強大的吸力讓山林拔地而起,收入囊中,而沿途的些許廟宇,也化作粉泥,吸入袋子。
謝孤白驚愕,腳下巨劍立馬揮出十幾道劍氣,結果百無一用,盡數被化解。
“紅蓮兄,你這袋子......”陸淵臉上陰晴不定。
“好啊,原來是你這廝搶了妖族重寶!”王潛龍火氣上來了,害得王家背鍋。
李紅蓮將袋子收回,放在手心掂了掂,道:“潛龍兄誤會我了,這東西是我在關外撿到的,真不是什么妖族重寶。”
“紅蓮兄有此寶物,如虎添翼,能與謝孤白斗法。”陸淵盯著袋子,心潮澎湃。他體內的霞丹顫動,很渴求此物。
“二階與三階的差異,想必紀元兄也知道。何況謝孤白在三階浸淫多年,差一步到四階,不是我二階能對付的,剛才只是打個出其不意罷了。”
陸淵沉默良久,狠下心道:“紅蓮兄若是不介意,可否一觀?”
“當然可以。”李紅蓮隨意將口袋一丟。
陸淵接過口袋,兩只手剛好捧著,細細一摸,道:“這材質,似乎用某種生靈的皮所制。”
“妖獸的皮,不值一提。”李紅蓮隨口道。
陸淵思忖,這恐怕不是普通妖獸的皮囊,起碼四階以上。
就在思緒間,陸淵體內浮現一張殘頁。
這是當時晉階二階時,丹霞吐出的物質。
“這.....這殘頁能拓印!”
陸淵瞪大眼,手中捧著口袋,但口袋的精髓滲透肌膚,直達內天地,逐漸在殘頁上描繪了圖像。
一尊饕餮,栩栩如生!
陸淵愣了許久,隨后看向口袋,似乎靈性減弱了許多。
“紅蓮兄,這真是好東西,愛不釋手。”陸淵拖延時間,體內殘頁加速吞噬。
李紅蓮笑道:“不是什么值錢玩意。”
陸淵又扯了許久,等到差不多時,還給李紅蓮,結果半路被王潛龍搶走。
“這有什么稀奇之處,無非是吹吹風浪罷了。”王潛龍翻來覆去看,沒覺得有什么,甚至沒發現一點靈性,隨后拋給李紅蓮。
“王家家大業大,自然看不上。”李紅蓮直接收回口袋,敷衍道。
“紅蓮兄,麻煩你操縱飛舟,我稍作休息。”
陸淵面如平湖,心中驚雷炸響,趕緊打坐調息。
陸淵內視軀體,殘頁上的饕餮圖像幾乎要沖出來,吞天食地。
殘頁果然能拓印靈寶的精髓,若是能找到相應材料,說不定能復刻此物。
“紅蓮兄,你那還有這種妖獸的皮囊么?”
李紅蓮一愣,拍拍腰間的口袋,笑道:“我這不是雖然不是稀罕物,但也絕非尋常儲物袋。即便取來妖皮煉制,也達不到方才的風浪效果。”
王潛龍盤腿坐著,對著陸淵笑道:“謝孤白也是眼拙,這怎么能是妖族重寶。吹風引浪,這類靈寶王家有的是。等出了關外,贈你幾個也無妨。”
“不能荒廢匠造技法。先做幾個儲物袋,遇到有緣人送出去,當結善緣。”陸淵臉色不改,表情自然。
李紅蓮放聲大笑,道:“紀元兄真是心系黎民,這還有不少妖皮,夠做十幾個儲物袋。”
陸淵點頭,獨自坐在飛舟尾端,靜心煉制。
此刻,飛舟由李紅蓮操縱,連續躲開好幾撥三階妖修的隊伍。
王潛龍脖子上掛著玉帶,不斷取出靈材,喂給昏迷的王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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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野獸還在嘶吼,古木受風吹而簌簌作響。
飛舟橫行三個時辰,李紅蓮選擇一處僻靜山洞落下。
“潛龍兄一路照料此人,想必對你至關重要。”
王潛龍自嘲道:“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李紅蓮坐在磐石上,扛著長槍,翹起二郎腿。他仰望深空,回應說:“失去了未必不是好事,早晚有這一遭。何況這時局,人稀里糊涂地死去,比有些事情無能為力來的輕松。”
“紅蓮兄膽大的很,對抗謝孤白都揮手擊退,還有什么能難住你的。”王潛龍戲虐道。
“情。”李紅蓮罕見正經回應。
“英雄難過美人關,我懂,我懂你。”王潛龍拍拍胸脯嘆息。
“你不懂。”李紅蓮搖頭,倏地起身,持槍在山洞附近巡視。
“成了!成了!”
山洞中,金光璀璨,陸淵手里捧著一個巴掌大的袋子,靈性十足。
“花光所有妖皮才煉制成功,注入精髓后果然和原物一般無二!”
啪!
陸淵趕緊給“饕餮袋”打上一張龜息符,內斂靈性,看上去和普通儲物袋沒差別。
“恭喜紀元兄煉制成功。”李紅蓮拱手而來。
“妖皮用完才煉出一個,不值一提。”陸淵謙虛幾句,笑道:“要不是現在局勢動蕩,怎么也得和紅蓮兄喝上三天三夜。”
“會有機會的。”李紅蓮道。
此時,王潛龍進來,道:“抓緊走吧。前方有個村子整夜都亮著,八成是妖族設計圍剿,周圍肯定有伏兵,咱們得換個地方。”
“所言極是。”
三人統一建議,朝著東南方向而去,那是江陵府的地盤。
“江陵府處于四戰之地,整個赤縣天的中央。雖然亂,但正好方便我們潛入。”
陸淵在前頭帶路,繼續道:“過了江陵府,南下便是伏仙江流域。”
“紀元兄,你這是看不起我王家么,何須南下!”王潛龍目光燦燦,道:“江陵府以實力為尊,王家在那也是有根基的。”
“不錯,伏仙江最近也不安生,沿岸的勢力凝成一股繩,對抗銀月島的趙家。我們去了南邊,恐怕沒人接濟。”李紅蓮接話道。
陸淵點頭,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希望安全到江陵府。”
乘坐飛舟,很快臨近目的地。
“前面有人來了,是潛龍兄喊來接我們的?”李紅蓮問道。
“怎么可能,夜里我都不敢發信號,很容易被發現。”王潛龍不敢動了,停下腳步。
“這是....不好,是謝孤白!”陸淵大喝。
此刻,上百道劍氣齊刷刷襲來,兩米以上的古木被削斷。
“還好我長得不高。”李紅蓮虛驚一場。
“謝孤白這狗蛋的,陰魂不散,提前在這守著。”王潛龍及氣得要吐血,道:“我特意將三叔的氣息掩蓋,他怎么還能預測我們動向?”
“所有關外出口,妖族都派人看著,他在這應該是巧合。”陸淵猜測道。
哧!哧!哧!
無數箭矢從天而降,扎入古木都爆開,力道極大。
“你們跑不掉的!”
謝孤白意氣風發,踏劍而來,凌空一指,萬道白刃齊聚半空,狠狠朝著陸淵等人飛去。
“看我照單全收!”
李紅蓮不懼,拋出口袋,頃刻間風浪涌起,可是風浪吸力減弱了八成。
“當我還中招。”
謝孤白尋得漏洞,劍走偏鋒,加大功力,直接破開風浪,縱身跳到半空,伸手抓住口袋。
李紅蓮愣了,袋子的威力變得如此弱小。
“你們先走。”陸淵瞇著眼,催促兩人離開。
“好兄弟在心中!”李紅蓮回過神,拔腿就跑。
王潛龍背起王敞,看了眼陸淵,也朝著另一方向離開。
“大難臨頭各自飛,小子你倒是有氣魄。”
謝孤白冷笑,手里攥著口袋,抖落三下,想要喚風引浪。
“我也有。”
陸淵見兩人徹底走遠,這才拿出饕餮袋,抖落三下,喝道:“謝孤白!”
“嗯?”
謝孤白聽見有人呼喚,猛然抬頭,一陣強大吸力把他拉進,驚愕道:“怎么回事,這袋子是假的?”
“不可能,剛才那個小賊還用了。”
“兩個都是真袋子!”
陸淵乘坐飛舟,道:“只不過,你那是母的,我這是公的。”
“什么!”
謝孤白懵了,袋子還分公母?
“呼~呼~呼~”
回應他的,是一陣陣風浪,而且不是一般的浪潮。
這是赤色風浪,如同火海焚天。
甚至,謝孤白看見有一只巨型螞蟻,在浪潮中沉浮,氣息古韻,像是千年前的妖物降臨。
“天火蟻后,別丟份!”
陸淵心中忐忑,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能拖多久拖多久。
“吼!”
赤色浪潮,翻騰云海。
天火蟻后露出身位,而在它后面,又出現一只龐然大物,張開大口,獠牙森然。
“饕餮幻象!”
謝孤白認出,驚呼道:“圣獸誕生六個時辰后死去,遺體被大妖瓜分,義父那塊丟失,原來是你小子偷走。”
陸淵皺眉,他想起了那日在關外斬殺函谷關少主,黑云壓城下誕生的圣獸。
沒想到只活了六個時辰!
“倏!”
陸淵加大風浪,凝成一股股風刃,瞬息間,穿透了謝孤白手中的口袋,絞得粉碎。
“試試一拳!”
陸淵氣沉丹田,終于這一日,他的身后浮現八只金色手臂!
此刻,他長發飄飛,面容猙獰,仿佛魔尊降世,渾身“魔氣”。
八臂天魔,有‘魔氣’加持戰力,暫時晉階三階。
陸淵心嘆,可惜副作用太多,必須速戰速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