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生得俊俏,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張仁健扯下身上的灰布衣,擦擦手,滿臉堆笑。
陸淵晉升霞丹一階,蛻皮換骨,身材高大,劍眉星目,換上白袍,整個人顯得些許冷峻。
“你們父子之間的事情,我不參合。分別良久,你們應該有很多話要說。”
陸淵不是老好人,什么事都要插一腳,他現在原路返回,先回到街頭,找到鐵匠。
“你就是牛大力。”陸淵張大嘴巴,有些驚愕。
牛大力扎著短短的馬尾,身上披著厚黑色的皮革,長年靠在鐵匠臺上,都磨出了白色印痕。
哐、哐、哐.........
每一錘子都像是砸中陸淵的心頭,一下子清醒過來。
“你這技法已經能煉制二階飛舟了吧。”陸淵忍不住道。
牛大力用力砸下最后一錘,火星四濺,將匠造材料放入冷水淬火,嘶嘶冒白煙,這才深深吐出一口氣,如小蛇一般綿延。
顯然,這位匠造師能修煉,并未修煉“三經”,走的也是野路子。
“想搞什么器具,去旁邊登記,我這活太多忙不過來。”牛大力聲音糯糯的,帶著一絲奶氣,和她的外表太過反差。
“當然,加錢可以插隊。”她遲疑了下,補充說道,隨之又掄起大錘子砸下。
陸淵看了匠造太旁邊的小桌,上面的紙張一個名字也沒有,環顧左右,也沒人排隊,不像是有客人的樣子。
陸淵在紙張上寫下“盧彩霞”三個字,再在器具一欄填上“飛舟”,隨后把一大袋子寶鈔壓在紙張上。
“幾日能做成?”陸淵挑眉問道。
牛大力默不作聲,停下動作,看了眼表單,愣了下,隨之上下打量了陸淵,道:“飛舟可是三階修士都想要的飛行器具,錢不是問題,但這材料早消耗光了,你得去大墟古地探探。”
“飛舟煉制的材料很難找么,光狼城作為溝通幽云二州的據點城池沒有,云州身為北部兩座大城之一,也沒有?”
牛大力撈出冷萃后的器具,耐心得用毛巾擦拭,道:“飛舟煉制有個最主要的材料,名為‘赤金’,能完全鎖住修士傳導的‘氣’。這等材料以前是交易頻繁,可現在外面亂的很,連南邊的家常小菜都翻了倍,赤金早被城里城外的大人物管控,有價無市。”
陸淵追問道:“那你有沒有庫存,三倍加錢。”
牛大力見陸淵不死心,直接將寫了“盧彩霞”的紙張丟到熔爐,道:“沒有就是沒有。我勸你趕緊離開蛟興鎮,再晚點想走都走不掉。”
陸淵見牛大力態度強硬,沒辦法,無奈離開,剛想拿走放在臺子上的一袋寶鈔,卻被牛大力一把按住。
“我這規矩,錢一旦放下,歸屬本店。”牛大力雖是女子身,說話英氣十足,目光如刀,不敢直視。
“你這不是欺負老實人么。”
陸淵皺眉。
“這是盧彩霞欠我的,從我這偷學的技法,還沒交學費。你來了就當是替她補償的吧。”說話間,牛大力收起寶鈔錢袋,收工關鋪子。
“這老妖女,吸光我的‘氣’不說,還坑我的錢。”陸淵氣不打一處來,但是他想起來,這袋錢全是在八山會武時收繳別人的,尤其是崔薇薇和吳剛,算是稍微找回點自我平衡。
天開始打雷,風雨欲來。
聽說李山在蛟興鎮很有地位,是李泰大管家的幼子,李府的方方面面都是大管家在操勞,陸淵從鎮上居民了解這些,鎮上不是久留之地。
“李山的威勢只在蛟興鎮,狐假虎威,想依靠整個云州搜捕我的可能太小。何況整個蛟興鎮的精銳早被李泰帶去稷下學宮,遲遲沒回來。”
陸淵稍微梳理了一番,說是蛟興鎮是座“空城”也不為過。
他坐在茶館,思考大墟古地的事情,恰好看見張仁健從巷子出來,鬼鬼祟祟。
陸淵想了想,悄悄跟蹤看個究竟,直接張仁健到了賭場,沒過一炷香的功夫就被兩個大漢架出來,推倒地上,鼻青臉腫。
張仁健拍拍身上灰塵,捂著腫脹的臉,灰溜溜的跑回去。
陸淵跟著回家,直到看見門前的兩棵菩提樹,這才叫住了張仁健。
“先生見諒,為了救個小孩,我這樣子也無妨。”張仁健臉不紅心不跳,義正言辭,誰聽了都以為是真的。
到家后,陸淵發現張三蹲在菩提樹下發呆,手里揪著凋零的葉片,自言自語,聽見有人喊疼才回過神。
“娘呢?你不是贖人去了?”張三有些激動。
張仁健腰桿挺直,眼神睥睨道:“人沒在,我也沒辦法。往好處想,或許你娘命好,被哪個好老爺買回去當幫工,至少比在這挨餓受凍要好。”
“胡說,娘早年參軍,生下我后一直耕作。我當年離開,鎮上每月給她發放‘官補’,何至于挨凍受餓。”
“一定是你!分居了還纏著娘!”張三怒氣沖天,提起搗衣的棍子就是一棍。
張仁健輕易躲開,一腳踹中了張三膝蓋,不屑道:“老子當年好歹是十夫長,你這三腳貓功夫一點長進都沒有,還是老子教的那套。”
“先生,你別管,這是家事。”張仁健拿起棍子捶打在張三身上,幾乎奄奄一息。
“今兒正好,摘些菩提葉泡茶給先生嘗嘗,這里頭很有講究,稍等片刻。”張仁健停手,采了葉子,進屋熬制。
陸淵坐在院內的石凳上,看著地上蜷縮一團的張三,道:“你娘被賣到賭坊抵債?”
“你爹剛才帶著你的錢又去賭坊,不像是贖人的勁頭。”
張三身子抖了抖,吐了血,顫巍巍地擦拭嘴角,靠在菩提樹下。
“你爹厲害的很,兩幅面孔,切換自如。”陸淵看了眼屋內的廚房,幽幽說道:“說不定現在還往茶水里放毒,準備把我賣了。”
陸淵見張三沉默不語,開誠布公,最后說了一句:
“說吧,李山什么時候找到你的,進城那會?和你爹演一出苦肉計,為難你了。”
張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支支吾吾,最后沮喪垂下頭:“陸先生,我別無選擇.....我娘還在李府。”
“還真是苦肉計。”陸淵隨口一詐,真試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