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塵走出客棧時，午后的陽光正烈，將青石街道曬得發燙。他摸了摸袖中那枚沉甸甸的納物袋，里面是城主林岳硬塞給他的五百塊下品靈石——說是賠償他在之前試煉中損耗的丹藥，實則是這位長輩對晚輩的關照。

“五百下品靈石，夠買三枚聚氣丹了。”葉塵低聲自語。他如今已是金丹境中期巔峰，尋常的淬體丹早已無用，唯有聚氣丹能助他在短時間內沖擊瓶頸。只是這聚氣丹在黑巖城價格不菲，一枚便要一百五十下品靈石，還常常有價無市。

黑巖城最大的丹坊“百草堂”坐落在客棧東側的繁華地段，三層樓閣飛檐翹角，門楣上懸掛著一塊黑底金字匾額，遠遠望去便透著幾分氣派。葉塵剛走到門口，就見兩名身著青衫的伙計正對著一位老者拱手致歉。

“老人家，不是小的們攔您，實在是坊主有令，非煉藥師不得入內堂啊。”

那老者約莫六旬年紀，須發半白，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灰布長衫，手里拎著個舊木盒，聞言眉頭擰成個疙瘩：“老夫只是想讓你們坊主看看這丹方，又不是要搶你們生意，為何如此不通情理？”

“這……”伙計面露難色，“老人家，規矩就是規矩，您就別為難我們了。”

葉塵本不想多管閑事，可眼角余光瞥見老者木盒縫隙中露出的半張丹方，上面“紫葉玄參”四個字讓他心頭一動。紫葉玄參是煉制聚氣丹的輔藥，他前幾日去藥鋪采買時，店家說全城的紫葉玄參都被百草堂收走了。

“兩位小哥，這位老人家或許真有要事。”葉塵上前一步，從納物袋中取出一枚下品靈石遞過去，“通融一下，我與老人家一同進去，若有不妥，我來擔責便是。”

伙計見葉塵氣度不凡，又有靈石打點，對視一眼便讓開了路：“公子請進，只是內堂規矩森嚴，還望公子不要亂闖。”

老者感激地看了葉塵一眼：“多謝小兄弟了，老夫姓周，單名一個明字。”

“晚輩葉塵。”

兩人剛走進內堂，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藥香撲面而來。堂內陳列著十幾個紫檀木柜臺，每個柜臺后都站著一位身著白袍的藥師，正有條不紊地給客人稱量藥材、包扎丹藥。西側的角落里，幾個穿著錦袍的富家子弟正圍著一個中年文士爭吵。

“李藥師，我都等了三天了，我的蘊神丹怎么還沒好？”

“就是，我爹可是給了訂金的，你們百草堂就是這么做生意的？”

那被稱作李藥師的文士約莫四十歲，面容清瘦，嘴角掛著一絲不耐煩：“催什么催？煉丹豈是兒戲？蘊神丹需用三百年份的凝神草做引，火候差一分都成不了丹，你們要是等不及，現在就可以退訂金！”

周明聽到“蘊神丹”三個字，腳步頓了頓，湊到葉塵身邊低聲道：“這李藥師是百草堂的二掌柜，一手控火術倒是有些門道，就是性子太傲了。”

葉塵點點頭，正想去找售賣聚氣丹的柜臺，就見周明忽然走向那幾個富家子弟，指著柜臺上的丹爐道：“蘊神丹雖需凝神草，卻不必拘泥三百年份，用百年凝神草輔以望月藤汁，火候調至文火慢煨，反倒能去其燥性。”

李藥師聞言猛地轉頭，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哪來的野老頭，也敢妄議煉丹之術？望月藤汁性陰，與凝神草相沖，你是想毀了老夫的丹爐嗎？”

“是否相沖，試試便知。”周明將木盒放在柜臺上，緩緩打開，“老夫這有半株百年凝神草，不如借李藥師的丹爐一用？”

盒中鋪著一層防潮的油紙，里面靜靜躺著半株暗綠色的藥草，根莖處隱約可見細密的紋路——正是百年凝神草的特征。周圍的客人都圍了過來，連幾個原本在算賬的掌柜都放下了賬本。

李藥師臉色鐵青，他煉藥多年，從未聽說過望月藤汁能中和凝神草的燥性，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若是不應戰，反倒顯得他怕了這老頭。他冷哼一聲，從藥柜里取出一小瓶望月藤汁：“好，今日就讓老夫看看你的手段！”

周明也不推辭，挽起袖子走到丹爐前。他并未像李藥師那樣直接引動靈力控火，而是先將凝神草剪成細段，用溫水浸泡片刻，又取了三滴望月藤汁滴入水中。待藥草吸足汁液，他才緩緩將其放入丹爐，右手虛按在爐底，指尖泛起淡淡的紅光。

“竟是以自身靈力溫養火種？”葉塵心中微驚。尋常煉藥師都是用特制的火石引火，再以靈力控火，像周明這樣直接以靈力為火的，至少得是三品煉藥師。

李藥師起初還抱著看戲的心態，可當他看到丹爐頂部凝結出一層淡紫色的霧氣時，臉色瞬間變了。那是蘊神丹成丹的征兆，而且這紫色比他煉出的丹藥顏色要純正得多！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周明抬手一拍爐蓋，三枚圓潤飽滿的淡紫色丹藥飛了出來，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穩穩落入他手中的玉瓶里。丹藥剛一取出，一股清冽的藥香便彌漫開來，聞得人精神一振。

“這……這是上品蘊神丹！”有懂行的客人驚呼起來，“李藥師煉了這么多年，最多也就煉出中品啊！”

李藥師面如死灰，他拿起一枚丹藥放在鼻尖聞了聞，聲音都在發顫：“你……你到底是誰？”

周明將丹藥遞給那幾個富家子弟，淡淡道：“老夫不過是個云游的煉藥師，偶然得到這改良的丹方罷了。”

就在這時，一個身著朱紅錦袍的老者從后堂走了出來，身后跟著幾個捧著藥箱的童子。老者須發皆白，卻面色紅潤，目光掃過周明時微微一亮：“閣下可是周明周藥師？二十年前在丹城以一手‘九轉還魂丹’聞名的周藥師？”

周明聞言一怔，隨即苦笑搖頭：“沒想到二十多年了，還有人記得老夫這個敗落之人。”

“周藥師太謙了！”朱紅錦袍老者連忙拱手，“老夫是百草堂坊主柳長風，當年在丹城曾有幸見過周藥師煉藥，那手‘控火訣’至今記憶猶新啊！”

周圍的人這才明白，原來這不起眼的老頭竟是當年名動一方的煉藥師，看向周明的目光頓時充滿了敬畏。

葉塵見事情已了，正想悄悄退去，卻被周明叫住：“葉小兄弟留步。”

周明走到葉塵面前，從木盒里取出一張泛黃的紙：“方才多謝小兄弟解圍，這是老夫改良的聚氣丹丹方，或許對你能有些用處。”

葉塵接過丹方一看，只見上面除了常規的藥材，還多了一味“凝露草”，旁邊批注著“可使藥力更易吸收，減少爆體風險”。他心中大喜，自己正愁聚氣丹藥力霸道，沖擊境界時容易出岔子，這丹方來得正是時候。

“前輩這份大禮，晚輩實在不敢受……”

“拿著吧。”周明擺擺手，“老夫看你根骨不錯，只是修煉時急于求成，體內靈力有些浮躁。這聚氣丹若按此方煉制，或許能幫你穩固境界。”

柳長風在一旁笑道：“周藥師的丹方可是千金難求，葉小兄弟就別推辭了。說起來老夫還要多謝葉小兄弟，若不是你，老夫險些錯過了周藥師這樣的高人。”他轉頭對伙計吩咐道，“去取十枚上品聚氣丹來，算在老夫賬上，送與葉小兄弟。”

葉塵又驚又喜，連忙道謝。他本是來買三枚聚氣丹的，沒想到不僅得了改良丹方，還獲贈十枚上品丹藥，這趟百草堂之行當真是意外之喜。

周明看著葉塵，忽然問道：“小兄弟可愿隨老夫學些粗淺的煉藥之術？”

葉塵一愣，他從未想過要學煉藥。可轉念一想，修煉一途，丹藥必不可少，若能自己煉制，既能節省靈石，又能保證丹藥品質，實在是天大的機緣。他連忙躬身行禮：“晚輩愿意！多謝周前輩提攜！”

周明捋著胡須笑道：“不急，你先回去穩固境界。三日后卯時，來百草堂后院找我便可。”

離開百草堂時，夕陽正將街道染成金紅色。葉塵握著那瓶上品聚氣丹，只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氣。他抬頭望向客棧方向，心中暗道：“林叔，您放心，我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街角的茶攤上，一個穿著灰布長衫的老者正對著茶杯出神，正是周明。柳長風坐在他對面，低聲道：“周兄，這葉塵是城主林岳看重的后輩，據說在試煉中引動了玄冰靈脈，是個好苗子。”

周明呷了口茶道：“老夫看得出，此子不僅根骨奇佳，更難得的是心性沉穩。當年若不是老夫急于求成，也不會……”他話未說完，卻已嘆了口氣。

柳長風知道他是想起了當年丹城那場變故，也不再多問，只是道：“周兄能留在黑巖城，是我百草堂的榮幸。那間煉丹房我已讓人收拾好了，隨時可以用。”

周明點點頭，目光望向葉塵離去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期許。他沉寂了二十年，或許這個年輕人，能讓他看到些不一樣的東西。

葉塵并不知道這些，他此刻滿心都是沖擊金丹后期的期待。握著那瓶凝聚著機緣與期許的聚氣丹，他的腳步不由得加快了幾分，夕陽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仿佛預示著一條通往更高處的道路，正在他腳下緩緩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