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樓的火警鈴撕破夜空時，林小滿正攥著陸離的校徽。金屬表面凸起的薔薇花紋硌疼掌心，這是方才混亂中從他衣領扯落的。沈星河消失前的最后一眼，是望向她手中染血的校徽，那目光像淬了冰的箭。

“能站起來嗎？“陸離不知何時醒了，右眼纏著從白大褂撕下的布條。他伸手的姿勢像個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指節還殘留著傀儡絲勒出的紫斑。

小滿拍開他的手后退，后腰撞上元素周期表里的釙元素格。“別過來！“她舉起銅鏡對準他，鏡面卻映出詭異畫面：無數半透明絲線從陸離太陽穴鉆出，另一端消失在虛空中的某只巨眼。

“真遺憾。“陸離歪頭輕笑，這個角度讓他的輪廓與沈星河微妙重疊，“你本該在第一夜就死去。“

美工刀旋出銀色弧光，小滿側頭躲閃的瞬間，整排試劑架轟然傾倒。濃硫酸潑灑在鏡面，蒸騰的白霧中浮出沈星河半透明的身影。他徒手握住劈向小滿的刀刃，靛藍色火焰順著傀儡絲燒向陸離右眼。

“躲開！“沈星河將小滿推入通風管道。她跌進黑暗前最后看到的畫面，是沈星河被傀儡絲貫穿左胸，而陸離的校服在磷火中綻開血蓮。

管道里彌漫著鐵銹味，小滿摸到腰間粘稠的液體——不是血，是沈星河殘留在她衣角的靈質，正發出螢火蟲般的微光。前方傳來齒輪轉動的聲響，她握緊校徽凸起的尖角，在拐角處看到此生最恐怖的場景：

整面墻的鏡柜里陳列著人偶，每個都長著陸離的臉。最中央的玻璃罩內，浸泡在福爾馬林里的赫然是周小雨的頭顱！少女睫毛上凝著霜，頭頂懸浮著歸零的倒計時。

“很美的收藏吧？“陸離的聲音從背后貼上來，他右眼纏布滲出血跡，“輪到你了，第100號標本。“

銅鏡突然爆發出高溫，小滿腕間沈星河畫的符咒開始灼燒。她轉身將鏡子按在陸離胸口，凄厲的尖叫聲中，鏡面浮現出走馬燈般的畫面——

記憶碎片一：七歲的陸離被釘在青銅祭臺上，穿黑袍的人往他右眼灌入水銀。“痛嗎？“首領撫過他顫抖的眼皮，“記住，這是你背叛巫族的懲罰。“

記憶碎片二：沈星河在月夜下斬斷傀儡絲，劍鋒卻停在陸離咽喉。“為什么收手？“滿身是血的少年冷笑，“同情我這怪物？“

鏡中畫面戛然而止，現實中的陸離捂住右眼踉蹌后退。小滿趁機攀上消防梯，卻聽見下方傳來沈星河支離破碎的聲音：“跳下來！“

她閉眼墜入黑暗，落進一個虛無的懷抱。沈星河的黑衣裹著火星，兩人跌坐在天臺的蓄水箱陰影里。他左胸傷口泛著詭異藍光，像嵌了塊會呼吸的琉璃。

“你到底是人是鬼？“小滿扯開他衣領查看傷口。

沈星河扣住她手腕按在銹蝕的鐵皮上：“重要嗎？反正最后……“他忽然悶哼著蜷縮起來，皮膚浮現出瓷器開片似的裂紋。

蓄水箱突然被磷火炸裂，暴雨般的水幕中，小滿看見陸離站在對面天臺。他扯掉右眼繃帶，瞳孔變成熔金般的豎瞳：“游戲升級了——看看鏡子里有什么？“

沈星河劈手打碎銅鏡，但已經太遲了。小滿在四濺的碎片中看見無數個自己：穿校服的她，穿古裝的她，穿病號服的她……每個鏡像都在心口插著時鐘指針。

“歡迎加入時晷輪回。“陸離在暴雨中張開雙臂，身后浮現出青銅巨鏡的虛影。沈星河用最后力氣將小滿推出天臺欄桿：“活下去！“

失重感吞沒意識的瞬間，她看見沈星河化作萬千光點涌入銅鏡碎片。而陸離徒手抓住一片飛濺的鏡刃，任鮮血染紅校服前襟。

“抓到你了。“他在她耳邊輕笑，帶著血腥氣的呼吸比雨水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