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人已送走,為何我心中還如此不安?”
白玉腰牌懸在腰間泛著微弱青光,他一步一步的向著地下走去,逝去的礦工早已成為枯骨,腳尖擦過便碎成骨片。
腐朽的支撐木、銹爛的鎬頭、逃生通道也完全沒有痕跡,季塵手指撫在紙上“出口小道”四字,心中泛起一陣異樣。
劍鞘叩擊巖壁的脆響驚起陣陣回響,他屏息貼墻挪步鉆過地裂窄縫,看這痕跡礦洞荒廢了至少數(shù)十年,而商黨也不可能早在幾十年前就包庇欲魔教。
這處隱秘出口難道從來就沒有人使用過嗎?
更何況透露出這個信息的,還是一名欲魔教剛加入沒多久的低階教徒,欲魔教似乎完全不擔心有人背叛和逃跑,莫非是那蝕欲髓晶的控制力太強給予的自信嗎?
總感覺哪里有些不對。
季塵弓身鉆回暗門時,他將手掌按在密道暗門的外壁上試探一番,發(fā)現(xiàn)這暗門還可以被推回原位。
這說明了不是一次性的緊急出口,而且根據(jù)剛才的觀察可以確定,自己是這道暗門的第一個使用者。
再次邁入欲魔教的老巢,他這下不慌不忙的細心感受。
再次踏入欲魔教老巢時,季塵屏息凝神,將感知力提升到極致。
當他穿過那道暗門的瞬間,分明察覺到空間產(chǎn)生細微波動,仿佛穿透了一層難以察覺的靈氣水膜,在冥冥的感覺中似乎能看見漣漪狀的透明波紋。
此刻他終于明白,這個與“大旸”王朝歷史同樣悠久的邪教總壇內(nèi),必然設有過去流傳下來的古代隔離陣法。
而且不知為何還能正常使用。
好像這能就解釋通訊石為何失效,而且這欲魔教好像還藏著不少東西。
季塵思索一番驗證了自己的猜測,畢竟以欲魔教展現(xiàn)出的底蘊,連日常出入都使用傳送陣法,若非必要又怎會啟用暗門通道?
而且暗門通道外沒有陷阱,應該沒什么問題。
他關上活板門暗念道:
【匿影訣——】
【開】
膩香味的空氣使人昏沉,不堪入目的浮雕散發(fā)著微光,當季塵真只剩一人穿梭在甬道中時,他卻感到一絲迷離和困倦。
浮雕表面暈染的磷光忽然流動起來,那些交纏的肢體浮雕竟在余光里詭異地蠕動,每當定睛凝視時又凝固如初。
匿影訣波紋裹著他潛過祈禱室,膩香味在喉間凝成膠質(zhì),每口喘息都像吸入潮濕的蛛網(wǎng)。
暗處傳來斷續(xù)呢喃,又似自己逐漸放大的心跳,季塵猛咬指尖嘗到血腥,卻發(fā)現(xiàn)連痛覺都變得遲緩粘稠。
“也就兩天兩夜沒睡覺,為什么如此疲憊?當年在隱仙山上時連著練劍幾天不睡覺都是常事,這怎么就感覺困了?”
自從把喜兒和留影石送走一瞬間,他就感覺胸口有一塊石頭落地,原本躁動的熱血逐漸凝實,接著就罕見的感覺到了些許疲憊。
“莫非是因為把人送走以后松懈了?”
但想一想剛才那被一劍穿胸的妖女,好像精神又振作了一些。
他已經(jīng)受夠了各個勢力千絲萬縷的關系,碾壓粉碎的蟲豸再多也體會不到滿足感,只有與強者作戰(zhàn),在砍下他們的頭再放干他們的血的瞬間,好像自己的這一身武藝才有意義。
自季塵踏入欲魔教洞窟后,《翠玉劍錄》第四節(jié)所嵌的玉石便開始泛出盈紅色微光。然而他對此渾然未覺。
第二個岔道口飄來甜膩腥氣,四具戰(zhàn)偶正將成箱的“貨物”碼成方垛,見有敵在前他忽然精神一振。
季塵蹬壁躍起,劍勢如白虹貫日洞穿首具戰(zhàn)偶胸口,飛濺的晶屑在石壁上劃出印痕,順勢甩出戰(zhàn)偶剛撞地就爛成一灘。
余下三具齊齊舉起雙臂,骨刺暴雨般潑來。
他旋身騰挪間扯落覆蓋在貨箱上的層層羅網(wǎng),天引術牽引絲線在空中翻攪纏住骨刺,反手擲回時緊接其后的劍風削斷兩具戰(zhàn)偶的膝關節(jié)。
接著直沖上前一記縱斬將最后一只立著的戰(zhàn)偶從頭到腳劈成兩半,看著倒在地上那兩張沒有皮膚用晶絲擬作血肉的丑臉,季塵一劍一個將它們?nèi)刻帥Q。
本來僅是一只都要苦戰(zhàn)的欲魔教戰(zhàn)偶,現(xiàn)在瞬殺四個不費吹灰之力。
力量愈發(fā)強大。
體質(zhì)自從與元墟之種連接后進一步提升,豪膽劍勢似乎本就應由自己掌握,他下山之時就已距其只剩臨門一腳,差的只是了解這劍勢的存在。
那本入門劍譜就是為此鋪路,季塵總覺得其中少了什么,可每當深入去想就感覺思緒凝滯腦門隱隱作痛。
自己的三位師傅和一位極少露面的師祖也保底都是真仙境大能,那不可能注意不到山下埋伏的那三個飛賊...
“不能再想了,信息太少只會越想越亂。”
季塵一拍腦門感覺清醒許多,接著用劍尖挑開推車上的箱蓋。
箱體內(nèi)堆積的粉紫色晶體泛著濕潤反光,深淺不一的血管脈絡如同活物筋膜般在晶簇間纏繞,還有些暗紅色肉狀物黏連在晶核表面。
肉質(zhì)物隨著掀蓋動作微微顫動,這與陸老哥展示過的蘊靈晶分毫不差。
“盈天盤,這些東西到底是什么成分?”
【正在掃描中......】
【確認為極下品初級人造靈石(殘次品)】
【建議用途:僅可作為辛級以下丹爐輔助燃料】
季塵劍尖戳了戳晶體表面,黏膩觸感極其怪異:“能榨出多少靈力?”
【預估可提煉基礎靈力單位:2】
“全換了。”
話音未落,最頂端的晶簇突然發(fā)出瓷器碎裂般的脆響。
妖異的粉紫色自邊緣急速褪去,筋膜狀物質(zhì)在崩解中化作黑灰。不過三次呼吸間,原本詭艷的幾箱蘊靈晶已全瓦解成蒼白砂礫。
【當前剩余靈力:3/70】
穿越第三個岔口,季塵劍尖挑起暗紅門簾,濃稠香氣撲面而來。
盈天盤青光掃過轉(zhuǎn)魂窟穹頂,數(shù)十枚晶絲人繭在掃描波紋中顯形,那些人繭的胸口全都鑲嵌著火神火鉗的粉紫色髓晶,髓晶越深的,繭中的輪廓就越不似人樣。
其中不乏有些髓晶貼在外面,形體上看著眼熟的,應該就是剛才被妖女給綁走的“人貨”。
“這怎么也是一處孵化場?”
季塵握著劍觀察四周,發(fā)現(xiàn)這里甚至連守衛(wèi)都沒有。
只有些干瘦的人傀或是呆傻的站著,或是向房間中心的血池搬運著蘊靈晶。
似血一樣的暗紅色液體表面蒸騰著香膩霧氣,池中不斷泛起黏稠的波紋。
【目標為未知符合成分】
【當前盈天盤等級無法解析構成】
“這東西就和剛才在另一處孵化池中見過的一樣,絕對不是鮮血。”
池壁邊緣刻滿蛛網(wǎng)狀的玄奧陣紋,這些陣紋如同活物般從血池底部向外延伸,沿著地面與穹頂交織成密集的繁雜網(wǎng)絡,直連掛在空中的晶絲人繭。
蘊靈晶在血池中融化,不明液體當即開始沸騰。
一輪又一輪的能量向著周圍擴散,布滿房間的紋路中浮動的能量如血液般脈動,每一次波動都引得屋頂懸掛的晶絲人繭隨之抽搐。
季塵緩緩走進注意到靠近池沿的幾具人繭已呈深紫色,晶絲繭衣下傳來皮革擠壓的刺耳聲響。
一具脖頸扭轉(zhuǎn)一百八十度的人傀突然松開手中蘊靈晶,暗紅晶塊墜入血池激起波紋。
季塵閃身避過飛濺的腐蝕液體,發(fā)現(xiàn)這些失去操控者的傀儡根本沒注意到他,仍遵循著預設指令,機械重復著投料動作。
劍尖輕點池畔一處陣紋節(jié)點,盈天盤青光驟亮:
【未知種類煉器法陣】
血池突然沸騰如活物,三具深紫晶繭猛然炸裂,蛻皮而出的戰(zhàn)偶五指暴漲成刃,胸腔裸露的髓晶核心正與屋頂陣紋共鳴震顫。
妖女雖死,血池大陣竟仍保留著最低限度防御機制。
季塵旋身避開利爪劈砍,匿影訣波紋在陣紋照耀下似無所遁形。
這些戰(zhàn)偶落地,晶絲似線蟲向胸口處匯集,將粉紫色的髓晶掩蓋起來。
他見此舉劍大笑:“成熟的戰(zhàn)偶現(xiàn)在對我都不過一合之敵,又何況是你們這些剛出蛋的小東西。”
玄鋼天引劍白芒暴漲,他旋身避開破空而來的飛刺,劍尖精準刺入陣紋節(jié)點。
“咔嚓——”
這一剎那三具新生戰(zhàn)偶胸腔的深紫髓晶驟然爆亮。
數(shù)根晶體脊刺從戰(zhàn)偶的身體各處彈出,他們的利爪紛紛呢延展成三尺長的晶刀。
季塵發(fā)現(xiàn)他們構成身體的晶絲顏色好像更深。
血池沸騰的液面突然凝滯,數(shù)十道暗紅能量脈絡如血液逆流般回歸血池——
不,是全部順著天引劍刺進的節(jié)點,被吸入盈天盤之中。
【盡情掠奪吧盈天盤,把這些靈力全吸光。】
季塵抬起左手高舉天空,天引術的無形之手纏住那些已經(jīng)不似人型的晶繭,向下猛揮天引拉力驟然增強。
晶繭與陣紋的連接全部扯斷,并在空中逐步加速如炮彈般射向三具戰(zhàn)偶。
顯然這三具戰(zhàn)偶與這房間的法陣有特殊關系,自己既然不知道這法陣的原理是什么,那就把里面的靈力全吸光就行了。
布滿房間的陣紋逐漸熄滅,三具新生戰(zhàn)偶身體的速度逐漸減緩,他們接連而來的晶繭砸的抱頭鼠竄。
“你們好像是那妖女特制的戰(zhàn)偶,不過還沒長成就碰到我,這就是你們的不對了。”
盈天盤掃過戰(zhàn)偶軀體,在季塵的視角中標記出戰(zhàn)偶的髓晶核心,他狂暴突進劍刃裹挾著破風聲連續(xù)劈斬。
玄鋼劍鋒精準切入兩具戰(zhàn)偶髓晶的藏匿點,晶核碎裂的脆響在洞窟內(nèi)連帶著戰(zhàn)偶的軀體如煙花一般炸開。
最后一具戰(zhàn)偶的爪刃擦著他耳畔掠過,季塵反手將劍柄重重砸進它裸露的胸膛。白芒順著晶絲脈絡逆流而上,整具戰(zhàn)偶如同被點燃的火炬,從內(nèi)部炸成漫天晶粉。
不知道這特別戰(zhàn)偶有什么新花樣,但救人要緊還是別再出什么意外。
血池此刻已干涸見底,季塵掩住口鼻劍光如銀蛇游走發(fā)出道道氣刃,斬斷懸掛晶繭的絲絡的同時發(fā)動天引使其緩緩落地。
當刨開第一具墜地的人繭時,他看見晶絲正從一名少年脖頸處鉆入大腦,蝕欲髓晶好似正在將他們逐步改造成戰(zhàn)偶。
“還有救。”
劍鋒輕挑便拔下髓晶,挑出的晶絲上還帶著新鮮血液。
盈天盤顯示這人因為時間太短,晶絲甚至沒有延伸到頸椎的神經(jīng)總干,只是晶絲抽出的瞬間他便如夢初醒,茫然的看著眼前的季塵。
“這是哪...我不是在丐幫的地牢里嗎?”
更多晶繭落地聲里混雜著此起彼伏的哀鳴,那一批剛運進來的人貨不多不少一個不缺,甚至許多人立刻就能恢復行動能力。
有些人甚至說他們做了一個香甜的夢,就像是躺在自己母親的懷里。
但剩下的人就不是那么幸運了......
季塵的劍在第二十七具人繭前停滯,女胸口的純紫髓晶生出樹根狀晶絲,正隨著心跳頻率在她皮膚下游走。
她的大半個身體已經(jīng)像戰(zhàn)偶一樣晶絲化,而她被喚醒的瞬間,嘴角竟扯出與欲魔教徒如出一轍的滿足微笑。
“再...多切幾刀......”
玄鋼劍刃毫不猶豫地貫穿心臟。
按照懸掛在上面的批次,晶繭越是往里轉(zhuǎn)化程度就越高,除了一些肌肉虬勁的武修者外大多已經(jīng)沒救。
武修者的晶繭只分為兩種情況——
第一種是身體上有少量的深色晶絲,與剛才那幾具特殊戰(zhàn)偶相同,但往往沒怎么深入其中,所以把髓晶拔下后幾乎沒有影響。
第二種就是還沒剝開晶繭,就看見許多扭曲的蘊靈晶刺破晶繭的外皮彈出,待刨開后里面的武修者已經(jīng)變?yōu)榱丝菔莸娜丝皇6嗌僖庾R。
季塵發(fā)現(xiàn)幸存者足足有一多半都是武修者,還記得那天那天陸老哥說“各州散修便如嗅血的豺狼齊聚緣寧州”,怪不得自己這些天一個人沒看到。
原來不少人都擱這呢。
他將五十八個還能行走的幸存者聚到墻邊,劍尖指著地上堆成小山的半戰(zhàn)偶化的軀體道:
“麻煩各位背過身去。”
幸存者們只感覺一陣狂風從背后襲來,當他們再轉(zhuǎn)回來就發(fā)現(xiàn)那些尸體已化作一大灘地上的灰塵。
“各位之中有沒有能管事的武修者?”
季塵正欲詢問眾人來歷,忽聽幸存者中傳來一聲驚呼。
一名精瘦漢子踉蹌?chuàng)涑觯K污的臉上依稀能辨出破廟屋檐下躲雨時的眉眼。
他揉著眼睛上前嚷道:“是你!你...您是在盈信驛站里拔劍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