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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一個線頭

將沉甸甸的銀票拍在油膩木桌上時,季塵正對上喜兒震驚甚至帶有恐懼的目光。

面館后廚蒸騰著香濃的熱氣,季塵剛剛活動完大汗淋漓又有些餓,于是又點了兩碗面。

七張銀票邊角還沾著香灰,最上面那張“寶通錢莊“的朱砂印被指腹蹭得模糊,此外還有一袋子零零碎碎的銀錠金錠。

“瞧瞧,八千三百兩。”他隨手抹去掉落在桌子上的蔥花,坐在喜兒的正對面,“你這面怎么還沒吃完,好歹把肉先挑完吧。”

喜兒佝僂的脊背僵在條凳邊緣,她不確定眼前這位的精神狀態是否正常。

“大人這是...”她喉頭滑動著咽下半截話,方才季塵用身子擎著香爐搖搖晃晃時,她的心可提到了嗓子眼。

“我強征的賄賂,雖然不多但也夠用上一陣。”

人總是折中的,當季塵直接伸手索要賄賂時,寺里的和尚會以沒有錢來拒絕。

而當他扛著寺門口的文物要跑時,和尚們就巴不得他趕緊收了賄賂離開。

這位于省會的寶雞寺只是個分寺,能敲出來這么多現錢已經出乎季塵的預料了。

他打開水囊猛灌一口,然后裂開嘴通透的笑道:“我早上還覺得六百兩有些少,現在加上這些應該是夠了。”

喜兒盯著那一打銀票,和季塵手邊裝了現銀的袋子久久沒有說話。

面條上桌,季塵夾起一筷子面條,抱起瓷碗邊吸溜邊挑眉:“嫌少?”

喜兒指尖摩挲著銀票邊緣的香灰,猶豫道:“寶雞寺香火鼎盛至極,數百年來積壓的財富定是不可計數,尤其是在廣安府的分寺...”

她突然壓低聲音:“大人不覺得這現銀,未免太像提前備好的數目?況且大人剛才提到的六百兩又是為何?”

瓷碗磕在木桌上的脆響驚得喜兒一顫。

季塵抹了把嘴邊的油光,兩根手指在桌面敲出輕快的節奏:“那六百兩和這八千三百兩我都打算用來買米。”

“買米?”喜兒不明覺厲。

“你應該知道粥鋪懶政和丐幫驅使別人領米水這事吧?”

季塵看喜兒點點頭,又繼續說:“我想著既然官方賑粥不利,那為什么不自己來?我打算以御史的名義開一個施粥點,把從百姓身上刮來的錢,變成大米吃回百姓的嘴里。”

喜兒在心中嘀咕了一番問:“原來您是想幫御史收買人心?”

“差不多吧。”

抗風險能力越差的人就越是會拒絕改變,

季塵就像昨夜入城時一樣,廣安府的百姓對御史和變法毫無理解,只要輕輕誘導就會將壞事歸咎到突然前來的劉清玄身上。

那為什么要把宣傳的風口放給敵人?

變法和后續的活動都是波及底層百姓的大事,若百姓都不知道變法是干什么的,劉清玄的聲望再被刻意抹黑,那之后還干個錘子啊。

防患于未然總是好的,若劉御史能有個好名聲,之后拆除棚戶巷和人口遷移也能方便不少。

季塵接著說“而且除開那些剛被拐走還能找到父母的孩子,像你、陳二狗、小九一樣希望渺茫的,我不能一直把你們帶在身邊。在局勢穩定之前你們就先在粥鋪干活吧,至少礙著御史的面子沒人敢動,還有個一日三餐。”

之后把粥鋪開到災區,治水后把案底一抹就地入戶口,再把這些新村莊作為改革變法的試點村,他們就都能得到生存保障。

不過前提還是能先找到證據,扳倒廣安府背后的推手。

他用沾了湯的筷子指向喜兒道:“尤其是你,你現在的線人身份太敏感,所以暫時不能離開我的視線。不過你丐幫待了這么久應該能辨認出來他們的氣質吧?等這一攬子事干完,讓粥分給該分的人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季塵說完便側身回頭,看著放回原地的巨大香爐。

在自己舉著它走過的那條條布滿龜裂的磚石路上,一群百姓正趴在地上往口袋里裝剛才灑了一路的香灰,他搖搖頭道:

“這活可真是任重而道遠啊。”

這位大人既視百姓為人,行事風格又帶著一股說不上的詭異,她心里不停地打著鼓,泛起一股奇怪的情緒。

這位大人真是這個世界的人嗎?

當最后一碗鹵面下肚,他忽然抓起裝金銀的布袋,嘩啦一聲全倒在桌上,店里的伙計和客人紛紛被這一舉所吸引,數道貪婪的視線射來。

季塵只是拍了一下靠在桌邊的劍,那些視線就消散了。

“關于為什么只有八千三百兩的原因——”

幾塊不規則的銀兩滾到喜兒手邊,在午光里泛著詭異的青灰色。

“瞧見沒?連私鑄的夾鉛銀子都翻出來了。”季塵用手捏起快顏色不太對的銀兩,露出底部歪歪扭扭的壓印,“嚇唬他們果然好使,看起來他們是把地窖縫都刮干凈了。”

喜兒凝重的說:“這寶雞寺有數百年底蘊,哪怕只是一座分寺也應有不少寶物,大人您定是被他們騙了!”

“我要的就是現錢。”季塵神色輕松泰然自若,“古董文物價值不定,想換成錢麻煩的一逼,還容易受人欺騙。”

古董換成錢要折損一遍,錢換成米又要折損一遍,既浪費自己的時間,又浪費劉御史的精力。

他把玩著手里的金錠,朝著喜兒一笑:“那些沒用的垃圾就留給那些禿驢把,那些什么古玩字畫、雕像經書之類的東西就算再值錢,終究也是不能當錢花。”

希望劉清玄那邊一切順利,現在商人都在囤積大米,他就算賣面子估計也不太好使,這小一萬兩應該夠暫時對付一陣。

快點抓到主動權才是真的。

“結賬!”

季塵將幾粒碎銀拍在油膩的木桌上,掌柜的盯著銀塊邊緣滲出的鉛灰色紋路欲言又止,被天引劍劍鞘輕叩桌沿的脆響嚇得縮回柜臺。

“大人,這銀子成色......”掌柜的剛開口,季塵又摸出枚金瓜子彈進他懷里。

“面條做的挺好吃,這是賞你的,就是有點淡了,有空試試拿海腸提味兒。”

季塵推開面館后門,潮濕的穿堂風卷著餿水味撲在喜兒襤褸的衣襟上。

他反手甩出枚剔牙的木簽嚇走巷角偷窺的耗子,漫不經心道:“過中午了,現在也差不對該準備準備。”

兩人七拐八拐走到一處無人的小巷中,季塵率先發問:“首先是拐賣問題,你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喜兒襤褸的袖口被風掀起,露出腕間青紫的掐痕,她下意識撫過那些舊傷低聲道:“上月替二房夫人梳頭時,她醉酒后提過...每逢子時三刻,城外后巷會有一趟專門的運尸車,拉走挑選過后的孩童。”

運尸車?

季塵回憶了一番,好像前天晚上恰巧碰到,只是他嫌晦氣就沒有細看。

他疑惑的問:“那運尸車隊不是官府組織的?”

“以前是,但后來城邊的亂墳崗滿了,這活就承包給了丐幫。”喜兒握著胳膊,神色憂傷的回答,“廣安府就屬棚戶巷死的人最多,而棚戶巷大部分的地盤都屬于丐幫。所以官府在城外較遠的一處地方劃了塊荒地,每年出點錢讓丐幫自己處理尸體。”

直覺告訴季塵這其中定有蹊蹺,難道是誰暗中幫助的?

定是有人從丐幫的拐賣分銷中分了一杯羹。

晚上就先處理這個吧,正好看看丐幫的下家是誰。

“也就是說跟蹤駛分離部隊的運尸車,就能找到丐幫在城外的窩點?”

喜兒點點頭,當是默認。

“那轉移到城外窩點之后呢?”季塵問道。

“據說丐幫在城外山間有一處私港,通過水網將拐來的孩童運往外州,但山間私港的事都是丐幫內的傳聞,但老婦沒聽哪個大人說過,所以不敢保證。”

“這些就夠了,外省的事交給外省。”

只要找到緣寧州官府內誰在靠著走私人口分一杯羹,或者干脆就是這一事的主導者,那就可以靠此大做文章,攪得這廣安府廣場不得安生。

午后,季塵帶著喜兒在小巷中緩緩向著府衙的位置散步,這小巷中的人生百態亦是優秀的觀察樣本,見乞者便給點錢對話套取情報,見到持刀挾持者便順手搭救了解前因后果,順帶留下御史的大名。

“打...打劫!”一名不過季塵胸口高的孩童,手里拿了把小刀攔在季塵面前,“把包里的東西交出來,我饒你不死。”

“噗呲——”季塵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走這一路看見不少不懷好意的,就是沒看見真有人敢上來打劫。

他一手指著這小孩,側著身子轉向喜兒笑道:“你看這小...”

四個持斧大漢從墻頭蹦下,趁著季塵疏忽的空擋舉斧猛劈。

“誘餌?”

季塵當即把喜兒丟走,一記翻滾險而又險的躲過這一下。

他翻身躍起時,天引劍已出鞘三分,四道斧刃織成密不透風的墻,向著季塵再度罩來。

“鐺!”.

“鐺!”

“鐺!”

“鐺!”

巷子中頓時響起四聲金屬相交的鳴響,季塵輪著玄鋼天引劍將這四道利斧一一攔下,他且戰且退盡量將四人拉遠。

這四人配合極佳,看著多少有點水平。

釣了半天終于是釣了一伙人出來,時間不多能攢些情報是些情報。

“大...大人們我能走了嗎?”手握匕首的孩童顫抖不止,兩股戰戰不敢妄動。

“沒用了,你滾吧!”一名持斧大漢喊道。

季塵橫劍蕩開兩柄劈來的斧刃,玄鋼天引劍在狹窄巷道內劃出冷冽弧光。

四名大漢呈合圍之勢,寒光中他們脖頸處靛青的浪花紋身格外顯眼。

季塵持劍問:“你們是什么幫派?怎么還搞誘餌的?”

“不過是一點小手段,我們黑砂幫你總該聽過吧?識相的就把你肩上那袋子交出來,叮叮當當的弟兄們跟這一路早就聽得手癢癢了。”

領頭的疤臉漢子話音未落,喜兒蜷在墻角的陰影里突然開口:“他們原是緣寧州東邊的擺渡人,專劫路人吃“乘船錢”,上月被招安編入漕運護軍......”

斧風驟然凌厲!

疤臉漢子斧刃突然轉向,直劈喜兒面門:“臭婆娘倒是門兒清!”

季塵瞳孔驟縮,天引術悍然發動。

喜兒被無形力勁扯離原地,斧刃堪堪削斷她幾縷灰發。

“大哥那婆娘好像是丐幫通緝的叛徒!要是活捉了能領兩分錢!”

青磚墻面應聲崩裂,碎石飛濺中季塵旋身突進,劍脊重重拍在第三人膝彎。

“咔嚓!”

骨裂聲與慘嚎同時炸響。

季塵順勢扣住那人脖頸,指尖抵在喉管:“丐幫通緝的叛徒,居然這么快嗎?”

“你這包里鼓得很......”第四人突然暴起,斧柄暗格彈出一蓬黑砂,“弟兄們摸個彩頭!”

廣安府大大小小的幫派應該都知道我的名聲了吧?這幾人怎么像個原始人一樣?

“喜兒閉眼!”

他大力扭斷手握那人的脖頸,毒砂觸及劍芒的剎那,豪膽劍氣如白虹貫日。

季塵周身三尺驟然清空,黑砂倒卷著嵌入持斧者自己的眼窩,巷道里頓時響起撕心裂肺的慘叫,兩人眼眶里淌出混著毒粉的黑血。

“不玩了,都去死吧!”

眸中寒芒暴漲,手中玄鋼天引劍驟然嗡鳴,墻頭垂落的枯藤寸寸斷裂。

劍身陡然炸開白芒劍勢,巷間積塵化作劍周龍卷。

四柄利斧尚在半空便被絞成鐵屑,持斧者虎口爆出血霧,季塵旋身踏壁借力,衣袂獵獵間劍鋒已抹過三人咽喉。

一道風中黑光游龍而過,三道血線驟然炸開。

本想那喜兒用作要挾的一人僵在原地,頭顱徑直滾落至喜兒身前。

孩童手中匕首當啷落地。

季塵劍尖輕挑,染血的刃面映出孩子慘白面容。

“倒霉孩子,還不快走!”

聚于身側的劍勢驟然消散,風蕭之時猶如一聲嘆息。

“這丐幫倒是勤快,清晨殺的人早上去的施粥點,這才下午就有炮灰來送死了。”

季塵甩落劍鋒血珠歸劍入鞘,巷中血腥氣混著橘黃色的天光壓得喜兒喘不過氣。

“大人今早在粥棚排隊時恰巧碰到幫派外的熟人,她告訴我昨夜死了上百號丐幫成員,滅了許多個據點。”她踢開腳邊的人頭,顫顫巍巍的站起“他們對老婦這樣重視,可能是把老婦當成了指路者。”

現在也確實是指路者。

昨夜的屠殺......

季塵忽然想起邪骸和魘漿的事還沒問,但劉清玄這個點應該去處理被拐幼童的安置點了。

先把這些錢放他桌子上再留個便簽吧,應該出不了什么事。

為了不節外生枝加快速度,他用腋下夾起喜兒,朝著府衙的位置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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