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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豎子

他的靴尖此刻碾過地上凝結的血痂,碎渣硌著靴底的斜紋。

這是他在廣安州府的第三日。

【季大人您若是想要獲得丐幫的內部消息,你可以找一找丐幫中的中高層】

【其中還有些人良心未泯,或許能為您提供些幫助】

昨夜臨走前陳二狗為他提供了一些有用的消息渠道,可是這丐幫的中高層要去哪找?

癱在墻根的領頭漢子右手突然抽搐,指縫里那捆人用的麻繩正被靴底碾進半干的血泊。

一個時辰前,季塵親眼見這群人尾隨瘸腿老婦,攥著麻袋麻繩鬼祟潛行。

老婦身旁踉蹌的男童裹著粗布,腳步虛浮不堪。

季塵假扮巡夜捕快稍作威懾,幾人便棄袋倉皇而逃。

本是無意撞見,倒坐實了他們的嫌疑。

循著蹤跡追至破敗據點,漏風木窗里飄出零碎對話:“總壇催得緊......這月要二十個貨,若非水災流民涌來......”

“總壇總說多發賞錢,每次都對貨挑挑揀揀,到頭來盡數克扣......”窗內響起酒壇碰撞的聲音,混著吞咽的咕嘟聲,隨后是一聲嗤笑:“要我說,咱們不如去隔壁街坊偷幾個‘玉胚子’來,賣給窯子換點酒喝……”

季塵在窗外靜聽半個時辰,劍氣驟破黑暗,油燈應聲而滅。

此刻,晨光透入照見橫七豎八的軀體與一眾驚恐瞳孔。

他收回血染雙拳,俯視墻邊癱軟的漢子,那正是提議偷“玉胚子“之人。

玉胚子是什么顯然已經不言而喻。

“原想抓十個以上的交差糊弄御史,結果偏要整什么九勁沖拳?!凹緣m撫過袖口裂痕,那記垂死反撲不過蹭破衣衫。

血珠順著指尖墜地:“都看好了,再動便是這般下場?!?

他撫過衣袖上的裂痕心中一片郁悶。

本來都撂倒了,突然蹦起來喊什么‘九勁沖拳’嚇老子一跳,威力不怎么樣倒是給衣服擦道口子...

滿室嗚咽驟歇,那些被卸了關節的軀體再發不出聲響。

“這人我是肯定帶走了,但是只帶走一個有些上不得臺面。這樣吧,我只抓你們中業績最好的那一半?!?

“至于你們拐過多少人...”季塵走到離得最近的那人身邊,手托下巴猛地一推——

咔吧!

“交代一下吧?!?

“大人!我剛來的一個也沒拐過??!”第一個人聲淚俱下哀嚎。季塵的巴掌直接扇到他臉上。

他湊近那人耳邊低語:“你要是管不住嘴再整出破事,我就割你舌頭。到時候拐了幾個人…可就不是你說的算了?!?

嚎叫聲戛然而止。

“沒有是吧?”季塵目光掃向人群,突然揪住一個正偷笑的家伙按回下巴,“那聽聽你朋友怎么說?!?

“大人你別信他的鬼話,他來兩個月少說拐了七個!”

“王老狗!我草你——”

啪!季塵反手又是一巴掌。

“聽不懂人話?現在你確實拐七個了?!?

“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現在你確實拐七個了?!?

“過去吧!”

卸下巴的脆響掐滅了辯解聲。他拎起那人衣領甩向墻角,

那人在血泊中翻滾了兩圈,眼中流露出憤怒與恐懼,血泊中翻滾的身影停下時,眼里只剩憤怒與恐懼。

對,就是這種表情。

身份調轉之后,他們的恐懼如此甜美。

十三年前,洪水,難民,采生折割,十二文一斤......

如此效仿,季塵按回了第三個人的下巴。

“季大人他最少拐了六個!”

“他拐了八個!”

“季大人他也....”

“季大人.....”

季塵拎起最后一人下巴時,拐數已被抬到人均八個。

“所以個個拐了八九個,偏沒一個到十個?”他劍鞘敲了敲地面,“拿我當傻子糊弄?”

指節捏得咔響,果然沒一個好人。

“也罷,懶得送官府了?!?

右手虛握,玄鋼天引劍破土而出叩入掌心。

“畢竟我不是當差的,也不是什么李大人?!蔽⑷醯某抗庥吵鏊芭难郏吧踔?..算御史那邊的?!?

【天引】發動!

無形引力驟出,首具軀體被劍刃貫穿挑起,甩腕便斷成兩截。

第二人、第三人...直至末位。

最后那人在手腳脫臼狀態下竟用下巴狠砸地面,機緣巧合下生生將關節撞回原位。

“大人我還有七旬老母要養,求求你不要殺我!”

【天引】

季塵抓住脖子,劍柄砸碎滿口黃牙,巨力猛握掐斷哀嚎。

“你老母靠贓銀吃香喝辣,要我送她上路團聚么?”

接著將這人摜到地上,衣襟挑開,金鐲與熏香帕子墜地。

“戴金鐲噴香帕...你娘挺潮啊?!?

劍光抹過,血濺滿地。

季塵站在昏暗的房間里,腳下是橫七豎八的軀體,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和酒氣的混合味道。

第十窩。

他篩了一夜,篩不出一粒無辜。

陳二狗所說的良心未泯的中高層究竟在哪?

與元墟之種的連接讓他五感再度提升,那些抽搐的嘴角、顫抖的眼瞼,在絕對目力下纖毫畢現。

全是謊言。

劍尖垂落的血珠砸在地上。

窗外的風卷進來,吹散了屋內的濁氣,也吹動了他的衣角。

窩棚區的潰爛遠比他預想的還要深,前天夜里的并不是個例。

經過昨日一番打探,此事必須要和劉御史交底。

季塵隨便拉了個干凈凳子坐下,握住腰間的通訊石,默念著“呼叫劉御史”。

石頭閃爍幾下,傳來雜音:“滋滋...咕咕...滋...”

“...已建立通訊,這里是劉清玄?!蓖ㄓ嵤仁琼懫鹨魂國B鳴與雜音,隨后傳來劉清玄的聲音。

“神通鏈路正常,季俠士可有要緊事項?”

此時的劉清玄倚在福紋太師椅上,指尖捻著張雙開的油墨紙。

桌上壘著三人份的紅木食盒,蟹黃湯包的香氣蒸騰。

昨日陸浩林與季塵全都徹夜未歸,衙中小吏剛買的早點還冒著熱氣。

劉清玄只嘗了幾個便放下筷子,只因民辦邸報的內容令他食不下咽。

季塵沒有單刀直入,而是先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劉御史,我有一事相求...我昨夜從人販子手中救下一批幼童,暫寄在昨日的粥鋪中。能否征用屋舍安置他們,并放出消息等待父母認領?”

在昨夜把那兩人扔到粥鋪后,他遂即開始對城內丐幫進行掃蕩,接著又找到了不少被拐賣的孩童。

于是他把這些后找到的孩童也全部扔到粥鋪中暫管。

劉清玄輕抿茶盞:“此乃分內之事,季俠士無需相求。”

季塵聞言心中稍安,隨手從尸骸上扯下布條擦拭劍刃:“那我就放心了,另有一事請教,明鏡臺的神通是何種說法?”

劉清玄眉頭一皺,心想為何突然問到此事?

但之后還要依仗季俠士的幫助,這明鏡臺用的神通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明鏡臺使用的是名為'窺時術'與'逆望術'的兩門神通,但限制于其心源和精力消耗極大,尋常明鏡臺術士施展后往往會昏迷三日,故而非懸疑奇案不會輕用。”

劉清玄頓了頓:“季俠士若有關鍵線索可喚我前去。我天賦異稟,施展一兩次也無礙?!?

【嘎!】

扇中器靈方才突然從安眠中被吵醒,現在又聽聞綁定者拿自己的本領自吹自擂,遂氣得在扇中大叫。

“原來陸老哥是在嚇唬我?”季塵擦劍的手一頓。

若神通不會輕用,行事倒方便許多。

劉清玄沉吟道:“那倒未必,明鏡臺考評以案件卷宗的數量與質量為標準,通常雙人輪值、績效共享,故而至少保證一人可用神通破案。

對他們來說案件越奇、手法越高明就越有價值,城外窩棚區多為尋常幫派廝殺,除非案件牽涉富商官員急需尋找兇手,否則沒必要動用神通?!?

季塵了然,只要制造幫派火拼的假象,便不會引起明鏡臺注意。

只是這考評標準需要向中央上報奇案絕案,聽起來十分可疑。

“那我便放心了。另有一事,劉御史身邊可有烏鴉?那鳴叫聲吵得我腦仁生疼?!?

劉清玄舉著茶盞的手僵在半空,心中一凜。

器靈的鳴叫直接傳入他腦中,季俠士為何能聽見?莫非他也能看見扇中器靈?

劉清玄作為通訊的維持方不需要言語,他只是將心中所想發送過去便會形成聲音。

常人無法看到器靈的活動,也無法理解器靈的聲音,故而他在通訊中過濾了外界的嘈雜聲音,卻放著器靈的抗議聲未管。

若季俠士真能看見器靈...

一想起驛站中所見的思維靈光,劉清玄便對這位渾身秘密操著北境口音的“本地人”愈發好奇。

但愿緣寧州的事情結束后,自己能有機會與他推心置腹的談一談。

他掐斷器靈的動靜,放下邸報:“季俠士可有進展?昨日陸俠士說發現了欲魔教的蹤跡,本想派人協助,他卻說單人行動更方便?!?

季塵指腹挲著通訊石裂紋,耳畔似乎已經傳來陸老哥那獨特的冷硬聲線。

這的確是陸老哥的風格。

不過自己這邊,欲魔教的線索反倒是小事。

“欲魔教的暫時沒有,別的倒是有。”

“不妨說來聽聽?!眲⑶逍穆暰€裹著茶盞觸桌的輕響。

“劉御史稍等?!?

季塵自懷中掏出塊重重折疊的紙箋后將其展開,當指尖掠過“骨齡三十”那行墨跡時,青筋在腕間突跳。

紙上墨跡雖是自己所寫,但再度檢視時仍令自己怒火中燒。

此次通訊亦是一個機會。

劉御史能通過那只鳥查自己說話的真假,但自己卻不能反過去查他。

知人知面不知心,單向透明明顯不可取。

那些滿嘴民族大義,心里都是生意和權力斗爭的人,他在前世的歷史中見過太多。

若這位劉御史是真心為民,那從他的反應中自然可以看出一二。

但若他將重點放在借此打擊商黨上...那便是黨爭入腦到無可救藥,接下來就要全靠自己了。

反正最差的結果季塵也早有預料。

他一個人也能做到對廣安府的地下勢力計劃性、系統性的滅絕。

心念一動,淡金色的框體在視野中閃閃發光。

【副本冷卻倒計時:四天】

力量就是一切的根基。

他掃略紙箋上的文字,又平復自己的心情,盡力以平靜的口吻道出紙箋上的內容——

“昨日于窩棚區深入調查,數據如下。

人口比例抽樣調查,老者于人口分布中獨占六成,剩余青壯男女與稚童合計不過四成,經細問得知青壯多為新遷來的水災流民。”

“后經施粥主簿確認,窩棚區每日皆能暴死數百人,同時于昨日午后和夜間巡視,共撞見十起針對孩童的拐賣和三起針對婦女的逼良為娼?!?

“亥時路過運河港口,見一搬工橫死,發現其尸體骨瘦如柴,面容蒼老如八十老翁。然而細摸其骨,骨齡不過三十五,全家連道棺材板錢都湊不出?!?

“子時,運尸車沿街收攏尸體運送出城,廣安府周邊亂墳崗已滿,尸體已無處安放。”

通訊石那頭沉默片刻,季塵的聲音再次響起:“以上便是我昨日一天內調查所得,我以性命擔保,所言皆為親眼所見,絕無半分虛假?!?

他只聽通訊石另一側突然傳來怒吼——

“豎子當誅!”

接著便是一聲悶響,噼里啪啦的物體落地聲傳來,瞬間各種嘈雜的聲音紛紛涌出。

“氣煞我也!他們簡直不把大旸律法放在眼里!拐賣罪按律皆應午門斬首!”

小販的叫賣、衙吏的呼喊、嘈雜的鳥叫、朝堂上判官的高呼彼此回響,直至怒吼結束的一息之后才瞬間安靜。

“抱歉季俠士,剛才略有失態?!?

劉清玄指節幾乎掐裂紫檀木扶手,剛才季塵平靜的每字每詞都在剜他的骨。

終于結束了。

縱使是他,也在那一剎那被憤怒驅使。

拳峰砸向桌案的剎那,茶盞與硯臺騰空半尺。邸報被震落攤開,潑濺的茶湯正淹了頭版標題——

《城外窩棚區邪駭作亂兩日斃命六十余》

老人占七成。

何須季塵點破?腐臭的答案早滲進廣安府每道磚縫。

怪不得巡撫對邪駭出現表現得毫不在乎...

本以為邪駭現身是當前的頭等大事,結果邪駭兩天才殺了六十多人,廣安府外的窩棚區每日就暴斃數百人。

廣安府每日暴斃者數百的奏報,原以為是災情所致,如今看來...

“圍著本官畫了多大的戲臺啊?!?

“欲魔教與人口拐賣之事往往脫不開關系,季俠士只要放心查下去便可,其他身后之事我定安排妥當?!?

感覺聽著不像假的。

【那這人能處】

他環視四周遍地的殘骸,拐賣者所處之地雖非午門——

但首級已斬。

待幾息過后,通訊石聲音再啟。

“聽聞季俠士五感敏銳,不知可在昨日見到邪駭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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