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天，歷程在日記里寫道:

“喜歡的人要畢業了，我讓數學老師幫我要一張她的照片，和聯系方式，我說我認識她，但是馬上要上課了，會耽擱時間，10分鐘之后，我加了老師聯系方式，如愿以償。我將此設為屏保。……”

粉筆灰簌簌落在練習冊時，老楊推來的草稿紙上洇著墨痕。數學公式堆疊的縫隙里，黎藝的學號后十一位數字正在發光。歷程攥著那張紙往天臺跑，五樓拐角窗欞篩下的光斑追著鞋跟，像踩著鋼琴黑鍵蹦跳的八分音符。

早該想到的。她的微信頭像果真是那只總在圖書館檐角打盹的三花貓，朋友圈里藏著凌晨三點的天文館穹頂照片。歷程反復點開又關閉對話框，直到屏保上的黎藝被暮色浸透——那是她舉著單反彎腰拍紫藤花的側影，老楊截取的瞬間里，光斑正吻過她睫毛末梢抖落的四月風。

畢業典禮那天歷程抱著簽名冊徘徊。黎藝的白襯裙掠過香樟樹影，他忽然駐足轉身，鏡頭蓋在掌心轉出半弧銀光：“黎學姐，要不要補拍張合影？老楊說你的手機壁紙...“蟬鳴突然漫過耳際，歷程看見黎藝頸間晃動的銀色吊墜，是獵戶座腰帶三連星的模樣。

繼續。

“快門聲吞掉了后半句蟬鳴。他取景框里搖晃的紫藤花苞突然變成我燒紅的耳尖，對焦環轉動時像在擰緊某個秘密的閥門。我們中間隔著三塊地磚的距離，恰巧是四月最后一片櫻花飄落的航線。”

后來那張合影里，黎藝的馬尾辮正巧掃過他肩線。老楊在畢業相冊批注欄寫：“函數在收斂前會有漫長震蕩期“。黎藝去天文系報到那天，圖書館三花貓誕下的幼崽睜開了琥珀色眼睛，而歷程終于看懂她去年深冬發的那組星軌——十六張連拍里，北極光始終纏繞著仙女座暗紅斑。

“她寄來的明信片總用鋼筆畫滿彗星尾巴，卻永遠不會知道：某個梅雨季黃昏，我蹲在暗房沖洗膠卷，紅色安全燈下突然浮現她鎖骨間獵戶座的光痕。顯影液里沉浮的，是去年今日我偷偷用圓規劃破草稿紙，在她學號旁留下的極小極輕的同心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