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廳公告欄的漿糊在烈日下蒸騰出酸澀氣息，招聘啟事的邊角蜷縮成蝴蝶標本的形態。當胖羊羊用犄角撥開第37張招工簡章時，笨羊羊正盯著“龍潭實業”燙金logo出神——那蟠龍紋章里藏著的，究竟是深淵還是龍門？

遠行者的故事總裹著蜂蠟般甜膩的包裝。胖羊羊蹄間沙粒簌簌掉落時，笨羊羊分明嗅到鍍金沙灘下的腐海腥氣。它描述南方植物林分泌的寶石樹脂時，尾音卻粘著思鄉的顫栗?！爸辽龠@里的霓虹燈像牧場的螢火蟲?！彼乐憷赀^期的海苔飯團，電子屏藍光在絨毛間織出蛛網。

流水線車間的轟鳴聲是液態的銀，沿著通風管道倒灌進辦公室。笨羊羊的工位緊挨著碎紙機，每當它吞吐機密文件時，漫天雪片里總會浮現故鄉的蒲公英。風羊羊的格子間永遠飄著矢車菊香，它用尾尖卷起電話線的模樣，像極了祖母紡錘下游走的亞麻。

“新來的，把這份淬火工藝參數送到B3車間?！敝鞴艿奶阕忧么蜾摶Ａ?，震得笨羊羊犄角發麻。穿過防爆門時，流水線的銀色巨蟒正將金屬錠蛻變成精密齒輪，冷卻池蒸騰的霧氣中，老技工用豁口的茶缸接住飛濺的鐵屑——后來笨羊羊才知道，那里面沉淀著三十年的工傷津貼。

員工宿舍的夜是永不凝固的瀝青。上鋪的財務羊在夢中背誦增值稅率，走廊盡頭傳來新員工對著家人影像的啜泣。胖羊羊的行李箱永遠半開著，塞滿印著不同時區的酒店牙刷，它說每支牙刷都盛著某個清晨的海浪聲。

當第一筆工資到賬的提示音響起時，笨羊羊正在自助餐廳對著合成草餅發呆。風羊羊把奶油泡芙推到笨羊羊面前：“嘗嘗看，這是流水線第127次改良的產物?！碧鹉伻嗽炷逃突^喉管時，流水線的節奏突然在笨羊羊的血管里共振成某種生命韻律。

平安夜加班那晚，笨羊羊撞見胖羊羊在消防通道吞云吐霧。它蹄中的電子煙閃爍如遠洋漁火：“知道為什么車間總控室要裝防彈玻璃嗎？去年圣誕……”樓下突然炸開的煙花吞沒了后半句話，碎光里笨羊羊看見它眼中有隕石坑般的傷痕。

年終晚會那天，笨羊羊戴著紙質皇冠躲在香檳塔陰影里。風羊羊在舞臺中央跳弗拉明戈，尾羽掃過之處，連監控探頭都忍不住跟著搖擺。當胖羊羊醉醺醺地唱起《牧羊人之夜》時，流水線的轟鳴突然化作安魂曲的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