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只好暫時帶著小地瓜回酒樓找胤吉,商量下一步對策。
路上尹肅問:“你可記得西岐有位眼盲的公主?”
白城城想了想,西岐王族向來是男嗣名氣打得響,已至于女眷沒什么存在感。不過尹肅這么一問,她倒是有些印象,仿佛叫貞……貞……
“貞隆。”尹肅說。
白城城不禁懵了一懵。
若說起來,她跟她還真能扯上點關系。貞隆長公主,一朵奇葩西岐孝公的親妹子——赫安。她的夫君就是那個短命的長平君。一年前,因蠱惑西岐公造反被白城城親手結果了性命的長平君!
孟齊,字長平。出身貧民,自幼苦讀詩書,憑一己之力擠進百官之列,外加日后迎娶貞隆公主,也算是西岐一號傳奇人物。
長平君雖非高官貴族,可自娶了赫安長公主,便是王室宗親,依著規矩也得服下三夕蟲,這便才有白城城日后走西岐取他性命的一遭。
白城城尤然記得來到駙馬都尉府的那天,偌大庭院只有長平君一人,他坐在一株雪岐蓮下,白狐裘外氅落滿了碎雪。見了她,沒有絲毫的恐懼,只是淡淡道:“姑娘比我料想的,來得早?!?
白城城也并未隱瞞,“只有三天,你可還有未了的心事?我定會竭力相助?!?
他抬頭望著灰暗的天,徒然笑了起來:“三天……”
她點頭:“不錯。”
他看著落在手里的雪岐花瓣:“那三日我會很狼狽吧?!?
白城城不語。三夕蟲實則是一雄蟲,一雌蟲。將冬眠的雌蟲送入人體內,需要時用雄蟲將其催醒,共吸精元,一日可抵二十余年。即便是個孩子,也挨不過第三天。
她只是說:“早知如此,長平君何必當初?”
他眼神有了一絲落寞:“還請姑娘替我照顧赫安,她眼睛不好,難免會給人添麻煩,不過這一切……都不關她的事?!?
她答應了他。
白城城猶然記得長平君臨死前說得最后一句話,他說:“白姑娘,你不像白殃的徒弟,你有心,所以還不懂得人心?!?
白城城不知自己怎就明明白白得記住了這么一句話,但她知道,若再能選擇,他必定也不會走過的這條滿是荊棘的路。他所后悔的是這滿庭花香涌動,是他本該陪她煮上一壺酒,閑話落棋的日子。
后來,白城城被長平君麾下幾個死士追殺,虧得遇上尹肅才安全回到白墓府。只是,她再也沒機會見到那位赫安公主,所知道的也只是她眼睛不好,成了寡婦。
白城城這么想來,竟然是自己拆散了壹壹的爹娘,是她,將一個孩子推向了深淵。
“我有兩個消息,你要先聽好的,還是壞的?”尹肅仿佛瞧透了她的心事。
“好的?!?
尹肅說,“好消息是,你并未殺了壹壹的爹?!?
白城城皺眉,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那壞的呢?”
尹肅挑眉,“你馬上就要去殺壹壹的親爹?!?
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驚雷三千,總有一道能劈你。白城城腦子再不濟,也曉得這次來西岐目的是殺公子萬堯。難不成,難不成那位西岐的頭號紈绔子弟,竟是小地瓜的親爹?
她大驚:“難道赫安,竟然,竟然跟萬堯有私情?”
尹肅把她快掉下的下巴拖上,捏著她的臉轉向跑在前面玩耍的阿蠻和壹壹,“你瞧那孩子,少說四歲,怕是在長平君沒做駙馬時,赫安就已然跟了萬九了?!?
萬堯家中排行第九,也常被人稱作九公子。前面乃是八位姐姐,除去年紀較長的,其余四位都是西岐王的寵姬。聽聞萬堯出生時,丞相老淚縱橫,萬府上下足足慶賀了十天。丞相老來得子,對萬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可這個小兒子卻從不讓人省心。
聽聞,他十四歲時曾迷戀一舞姬,干柴烈火地將萬家險些燒個底朝天;十六歲去了一趟月塢國,領了七個歌姬回府;十九歲時入宮請安,又瞧上了赫安。
白城城略微在心里做了總結,像他這類王侯貴公子,通常是要栽在鶯鶯燕燕的溫柔鄉里,例如萬堯,例如胤吉。
此時她才突然想起件事,瞥了一眼尹肅仍捏在自己臉上的手,歪嘴道:“你怎么知道萬堯跟小地瓜的關系,難不成你真像說書先生講的那樣,是個細作?熟悉各國秘聞?”
尹肅松開手,指指小地瓜:“是小鬼頭剛剛跟我說的。”
“……”
說話間已然到了酒樓,與胤吉講了此番遭遇,胤吉分析著,萬一赫安認出他們的身份,又告訴了萬堯肯定要壞事。
雖然三夕蟲能絕人性命,可也需用雄蟲喚醒雌蟲,若萬堯刻意防范,進不了他的身,也只能干著急。
胤吉已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本太子倒有一妙計?!?
胤吉的計策通常只適用于阿蠻那個年紀,萬萬不要對他有所期盼,否則只會讓自己受傷。
尹肅顯然不知道胤吉的水準,問:“胤吉君是何妙計?”
胤吉說得自信:“公子萬堯是誰,西岐,不,是大巽首屈一指的浪蕩子。你想,他平時能去哪?”
尹肅靜靜道:“花樓?”
胤吉一拍大腿:“尹兄果真同道中人!我們只需買通老鴇,讓城城扮成歌姬混進其中,等時機一到,便將巫蟲放進酒盅,神不知鬼不覺。依我師妹的姿色……呃,尹兄,你離我這么近干什么?”
白城城尚未將酒壺砸在胤吉頭上,尹肅已然起身上前,胤吉只好支支吾吾道:“尹兄,本太子是有幾分姿色,但你不要總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我好嗎?”
尹肅笑笑:“殿下方才說什么?”
胤吉硬聲道:“我也是為大家好,此乃省時省力的上上之策,為何不用?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老婆套不住流氓。你若不依,我回府便稟了掌教,把她改嫁給西街河邊的熊瞎子算了!”
尹肅一指在桌上篤定,“胤吉君誤會了,肅只是想說,這是個好計謀。”
最后一棵救命稻草折斷,白城城奮起身仍想做反抗:“沒有其他辦法嗎?”
胤吉叫喊道:“我也想去扮歌姬,可人家也得看得上,要不你去,要不你讓尹肅去?!必芳鹊糜行┎荒蜔骸澳銈z究竟應是不應?!?
尹肅倚在窗邊不言語,白城城最終屈于胤吉的淫威,趴在酒桌上嘆氣道:“就依你說得辦。”
胤吉立刻歡喜道:“到時你可機靈點,瞅瞅現在把自己裹得像個粽子,哪個男人會瞧你一眼?到時候,能少穿盡量少穿,能露多少就露多少,懂了嗎?”
尹肅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嚇得大家同時一怔。
白城城以為他聽不下去了,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樣等待著他的下文,只見他抿口酒淡淡道:“依肅看,能不穿就不穿?!?
胤吉不禁雙手抱拳:“嬰世侯好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