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剛剛將自己的貓教訓了一頓的愧疚之心,周夏替椿雨準備的這頓飯不可謂不豐富。
不得不說周夏是直男中少有的心細,特地將牛肉罐頭挖出來盛放在瓷白的碟子里,又往邊上放了一個切開的白水雞蛋,最后還在上面撒了一圈磨好的卵磷脂的粉末。無論對于哪只貓來說,都是不可阻擋的誘惑。
——除了椿雨。
貓身人心的后果就是雖然這幅身體面對著散發著奇怪味道的東西直流口水,恨不得立馬撲過去吃個精光,但是椿雨的內心卻是極度的抗拒。
最起碼在3087年,她還沒吃過這種半生不熟的牛肉泥。
椿雨:……
“吃啊,喵喵。”周夏看椿雨對著一碟美味發愣,還以為她渴了,又屁顛顛的拿平時貓喝水的小陶瓷碗給椿雨倒了碗自來水,水清澈見底,碗心是個微笑的手繪貓頭,可椿雨沒有心情注意這些,因為水面上漂浮的那一點白色的仿佛貓牙漬一樣的東西讓她陷入了智者の沉思。
喝?
還是不喝?
喝了的話感覺會死人,不喝的話她的確又口渴,她現在在貓的身體中,總不能開口指揮周夏讓他給自己倒杯涼白開吧。
看著周夏滿心期待的眼神,椿雨沉默的屁股一扭,掉頭就走。
“喵喵?”
周夏追了上去,椿雨沒理會他,直接跳上了餐桌,將周夏下班后在菜市場買的蔬菜袋子打開,爪子隨意的撥溜了幾下,地上滾了一地的土豆和胡蘿卜。
“……你想吃蔬菜嗎?”這次輪到周夏吃驚了,雖說這只貓他才收養了沒幾天,但依照他對它的飲食了解,應該是個無肉不歡的主子才對。
椿雨懶洋洋的“喵”了一聲,意為認同,隨即就近趴了下來,一副等著開飯的大爺姿態。
“好……”雖說有些不可置信,但周夏還是麻利的穿上了圍裙,洗菜,開火,獨居男人做起飯來總是帶一種人間煙火的利索氣,椿雨耷拉著眉眼,揣著兩只手趴在飯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打量著這個男人。
周夏顯然對下廚這件事駕熟就輕,切菜的聲音干脆又有節奏,有些凌亂的前發飄蕩在額頭前,認真的樣子倒不像是在做飯,反而像是在做什么需要聚精會神才能完成的實驗。
椿雨從來沒有這么仔細看過人做飯,或者說她生活的那個世界就沒有人會這么正兒八經的去做一頓飯。她的印象里大家都出奇的忙,不是忙著這個就是在忙著那個,哪怕是院長,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和辦不完的事情,全世界好像只有她是最閑的那個。
在她還很小的時候,曾經試圖和林懸懸表達這種空落落的感情,卻被對方嗤之以鼻,林懸懸實在太忙了,忙到都快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額,她是人類社會科研方面未來的新星,沒時間和她扯皮這些有的沒的。
椿雨這樣慢悠悠的想著,感覺連周圍的時間都慢起來了,她瞇起了眼,心底一陣放松,忍不住呼嚕嚕了兩聲,然后在桌子上打了個滾,歪著頭瞇著眼看著周夏。
周夏一回頭看到椿雨這幅模樣,忍不住被逗樂了。
“喵喵,你是困了嗎?”周夏擦干凈了手,刮了一下椿雨的鼻子。
椿雨繼續從嗓子眼里發出放松的呼嚕嚕聲音,一副在回應他的樣子。
“不能老叫你喵喵,給你正兒八經起一個名字怎么樣?”周夏摸著椿雨的脖子,貓的本能不容許椿雨的靈魂拒絕,椿雨下意識的,伸長了脖子,任君搓揉。
……嗯……好舒服,好爽……
“叫大黃怎么樣?”周夏靈機一動:“你看看你,本來就是一只橘貓,叫大黃多威風,多好聽!”
……
滾。
椿雨不客氣的一口咬上周夏的手指,示意了自己心中強烈的不滿。
貓的牙齒尖,椿雨雖說控制了力度,但也在周夏大的手指上留下了小小尖尖的牙印,周夏皺了皺眉頭,看著自家的大黃,一臉的趾高氣昂沒有半點要道歉的意思,于是加大力度的揉了揉椿雨的頭,將對方的“發型”揉的一團亂。
“你長得這么黃不叫你大黃叫什么?你這么兇,以后沒朋友的。”
沒朋友就沒朋友。椿雨想著,都叫大黃了還能有什么朋友,估計讓別的貓聽了會被把大牙都笑掉吧。
“作為你咬我的代價,以后就叫你大黃了,反抗無效。”周夏又連搓帶揉的摸了把椿雨,轉身回去繼續做飯,不得不說,周夏的廚藝比他的人要上臺面的多,椿雨不過趴在那一小會兒,飯菜的油香氣就飄了過來,餓的椿雨的肚子止不住的咕咕叫。
椿雨跳下桌子,圍在周夏的腳邊“喵喵”叫。
因為沒想到周夏做的飯菜會這么香,椿雨又勉為其難的蹭了一下周夏的腿,矜持的暗示討好。
不得不說,椿雨這只“大黃”絕對算是中華田園貓中賣相好的那種,貓一向以肥而不油為賣點,大黃整只貓都長得圓滾滾的,兩腮更是,放在人類身上都是討喜的小圓臉,放到貓的身上更加可愛了,加上大黃的眼睛還是橘貓中少見的藍色,碧藍的眼仁像是一汪采自湖泊深層的寶藏,好像細細看下去就會沉迷其中,而此刻,那雙美麗的卡姿蘭大眼睛正盯著周夏眨巴。
“喵~”
周夏:……
他家的貓……是要吃飯嗎?
周夏有些懷疑的看了椿雨一眼,拿出碗,盛了一小碗米飯給椿雨,又專門拿出一個碟子,將做好的咖喱土豆塊舀出來一些,放到餐桌上。周夏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他活了這三十多年的歲月里,就沒聽過哪家貓會放著肉罐頭不吃跑去吃咖喱土豆的。
他家的大黃……真的挺個性的……
沒了拿筷子的手,椿雨只得埋著頭鉆進碟子里苦吃,一張臉沾的全是咖喱。
不得不說,周夏做的飯真的是色香味俱全。
“慢點吃,不夠還有。”周夏將在桌上越吃越遠的碗又往椿雨面前推了推。救下這只小貓完全是無心之舉,當時的大黃弱到不行,瘦瘦小小的像只長了黃毛的耗子,偏偏性格又不怎么識趣,嘴里叼著一塊不知道從哪偷來的肉與街上的一只黑色流浪狗對峙,死活不肯撒口,流浪貓與流浪狗的競爭總是格外的激烈,往往會因為一塊肉而拼個你死我活,可是如果對方不夠強大老辣,那對于強大的那一邊來說,無疑只是餐中肉又多加了一塊。
周夏一個人住習慣了,本來是想著將大黃送到動物救助站,可幾次來回都放棄了,就怕它弱弱小小的再遭人欺負,可如今看來,他這份擔心完全是多余,畢竟討吃討喝的流浪動物常見,但挑食挑成這樣的不常見。
一碗飯轉眼就被椿雨刨得干凈,周夏簡直嘆為觀止,椿雨吃飽了口渴,直接跳下了餐桌,往廚房奔去,本想著讓周夏拿干凈的杯子給自己倒杯水,結果一抬頭看到了灶臺上熱騰騰的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