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臉上錯愕的表情還未消失,韓九就利索地抓手鎖臂,肩肘發力,將司機的胳膊扭到身后。
“你這是干什么?!”司機發怒了,晃動掙扎。韓九卻不搭理他,只沖發愣的劉水喊道:“快過來搭把手!”
劉水傻傻地過來,幫韓九摁住司機,他問韓九:“你怎么說他是罪犯?”
“我在車上蹲點蹲了這么久,發現有一個人能順利地全程監視所有受害人。”韓九亮出自己的筆記本。
“你是說這趟車的司機?”劉水不解地問道,“可這是公交車啊,每天有好多班次,你怎么就能肯定,一定是這個人呢?”
“這趟車是定點發車,而這家伙負責每天的最后一班。”韓九手上加了一分力,把司機掙扎的勢頭給壓了下去。
“你這純粹是造謠!就算我天天開最后一班車,我也不會殺那些女人啊!”司機爭辯道。
韓九一扯司機的袖子,把這人的袖子擼過臂彎,他讓劉水看這人的手腕。
“我在車上的時候就注意到,這家伙的手經常哆嗦,照理說,常年開車的司機,手都很穩,不會抖成這樣。但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毒癮犯了。”
劉水回憶起司機剛回車站時的情景,當時他確實抖得厲害。
“另外,他這手腕上還有更明顯的證據,那就是針眼。”韓九盯著司機說,“你每次注射都打在胳膊上,這么密集的針眼,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來。”
司機哼哼著:“就算我吸毒,也不能證明我是殺人犯啊!”
韓九冷冷地說:“那你剛才為什么說‘不會殺那些女人’,我從沒說過被害人都是女人啊。這件事,除了辦案的人之外,也就只有兇手最清楚吧!”
司機終于不再說話。
偽裝被徹底扒掉,司機的眼神陰沉下來。剛才那可憐兮兮的樣子也消失不見,換上了一副猙獰的嘴臉。
“別以為我怕了你們!”
司機用那只沒被制住的手從兜里掏出什么東西,狠狠扎在自己大腿上。由于韓九和劉水這時候都站在司機的背后,沒有看到。
劉水忽然間覺得被制住的司機一下子變得強壯了起來,有一股子力道從他身體里往外涌,自己和韓九兩個人都壓制不住他。
韓九“咦”了一聲。兩人低頭一看,只見司機大腿上扎著一支針筒,此時正從懷里往外掏另一支針筒。
“把那玩意奪下來!”韓九話音未落,司機忽然一個虎跳,從兩人手里掙脫了出去,緊接著把那滿滿一針筒的東西,都打進了自己的大腿里。
劉水一臉懵逼,還不明白這短短數秒內,都發生了什么事情。
韓九在劉水肩頭一拍,認真地說:“接下來就靠你了。”
“啊?哥你啥意思啊?”
轉身,加速,起步。
“我年老體衰跑不快,你幫我擋一擋。”
“喂!擋什么啊?!”劉水還沒搞懂韓九的意思,那司機搖頭晃腦,慢慢走近,他的太陽穴青筋暴起,原本無神的眼睛,這時候竟然冒著殺氣。
“我靠!超級賽亞人變身嗎?!”劉水不敢大意,擺著防御的架勢后退了幾步,卻見那司機呲牙咧嘴向他撲了過來。
劉水向旁邊一跳,躲過司機這一撲,卻不料他一個轉身,又撲了過來,動作迅猛,和之前印象中的他完全不同。
劉水干脆也不躲了,直接伸腳向那司機頭上踹去。他有所顧忌,這一腳不敢用全力(用全力容易出人命),只用了平時一半的勁道。
沒想到司機的身體只是略微向后退了退,隨后又大力撲了過來,張嘴向劉水的腳咬了過去。
“瘋了吧!”劉水這回不敢怠慢,真正把自己在搏擊課上學過的功夫全拿了出來。
司機的動作雖然快,但看上去全無章法,除了拳打腳踢,就是用嘴咬。但劉水一來忌憚他那股瘋勁,二來爆發力方面也確實不如他,一時間竟落了下風。
司機的動作越打越快。
他身上的力氣似乎永遠也用不完。
劉水只覺得司機那張血盆大口每時每刻都在接近自己,而且動不動就往要害處招呼。
“喂喂喂你別朝褲襠咬啊!讓別人看見成什么樣子!”劉水越來越顯得狼狽。司機猛地抬頭,那雙眼睛已經變成了紅色,仔細一看,是眼球上滿布了紅色的血絲。
“我靠!妖怪啊!”
劉水也逐漸制不住這司機,眼看他一拳打來,劉水順勢抓住他的膀子,用力一扭——要是平常,這一下子足夠讓人胳膊脫臼,劉水也確認自己已經聽到了胳膊脫臼的聲音,但那司機仿佛絲毫沒感覺到疼,連動作都未有絲毫停滯,猛地一頭撞向劉水的太陽穴。
這一下,劉水被撞得滿眼金星亂冒,司機趁機掙脫了他的控制,腳下一絆,將劉水絆倒在地。然后騎到他的身上,用腳踩住他的脖子。
劉水被踩得喘不過氣來,只能死死用手抓住司機的腿。
司機口中含混不清地說:“跟我做對……我要踩死你,踩死你!”
他腳下用力,要踩碎劉水的喉結。
劉水只覺得脖子上被壓了千鈞之力,別說喊話,連呼吸都困難,漸漸眼睛翻白……
就在這時,司機只覺得腦后呼呼風響,轉過臉,只見一個碩大的黑色物體向自己兜頭砸來。
由于一只手臂已經脫臼,他只能用另一只手臂抵擋,只聽“喀”的一聲響,他的手臂向奇怪的方向打了個彎,顯然手臂骨折了。
司機的瘋狂勁頭也被劇痛給硬生生消去了一半,他低頭一看自己的兩只手臂,兩條都算是廢了。
韓九手里拎著滅火器,狠狠地說:“咱倆還沒完呢!”
司機忽然一聲大吼,張嘴向他咬了過來,韓九嚇得趕緊用滅火器擋在面前。沒想到司機這一跳只是虛跳,他剎住身子,一個回轉,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
“站住!”
但那司機哪里肯停,三步兩步就跑遠了。
韓九伸手向地上的劉水:“你感覺怎么樣?”
劉水咬著牙從地上爬起來:“媽的,還行!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你以為我真的要逃嗎?我就是去找個趁手的家伙。”韓九哼了一聲,把劉水拽起來,“剛才我也聯絡了援兵了,一會兒有更多人過來。”
“好,先追這小子!”
“他的手已經廢了,跑的方向也錯了,那里是庫房,他出不去了!”
兩人朝著司機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司機一口氣跑進庫房,費勁力氣撞開一扇門,鉆了進去。
韓九原本以為進了庫房就沒有了出路,其實不然,這庫房的后墻上有扇窗戶,窗外是一片廢棄荒地,司機只要跳出窗子,就再也沒人能追上他了。
然而司機也遇上了麻煩。
就他現在的力氣來說,撞開窗子是沒問題的,然而他現在兩條手臂都已經被廢掉,無法爬上窗臺。
而且,隨著“藥效”慢慢褪去,他的力氣也在逐漸流失。
被逼急了的人總是能想到出路,他看到旁邊的一堆雜物,計上心來。他先把大門關上,用嘴上了門閂,隨后將門用雜物頂住。接著,將幾個油桶拱到窗下,準備借助它們來墊腳。
門外,傳來了劉水和韓九撞門的聲音。
司機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一咬牙,跳上了油桶,隨后朝著窗戶用力一踹……
沒想到的是,他這一踹,竟然被人給接了下來。
司機一愣,他這一腳少說也有上百斤的力氣,而對面那人只用了一只手,就輕輕巧巧地接了下來。
“怎么,連老熟人都不認識了?我是來給你送藥的啊。”那人把司機的腳放開,“這批‘皇帝的新裝’都是剛做出來的。用了之后,你又能重新煥發青春活力了。”
司機仔細一看那人的臉,差點兒跪下來:“太好了!原來是你!你是來……”
“今天晚上是咱們約好的定期‘交易’日啊。”那人笑瞇瞇地說道,“我看你總也不來,就干脆過來找你。沒想到,你居然和別人打起架來了。咱們好像事先約定過,你‘用藥’之后不能跟別人動手,還記得嗎?”
“記……記得……”司機額上冒出了冷汗,“可這回是不得已啊,他們要抓我!”
“抓你?”那人臉上笑容不減,“你干的那些好事讓他們知道了?”
“是,是的……”
“好吧,早提醒過你,做事要小心,可你還是太大意了。”那人搖了搖頭,“真讓我失望。”
“那……我還能加入‘組織’嗎?”司機急切地問。
“加入組織?你看你現在這樣子,還有什么資格提這種要求?”那人冷笑道,“我們不收廢人。更何況,你還是個有毒癮的廢人。”
外面的撞擊聲更大了。劉水和韓九似乎找到了什么工具,門外除了喊聲,還有發動機的聲音。
司機的臉色大變:“他們這是找了輛車來撞門!快!快帶我走!”
“急什么?”那人從窗口跳下來,他身后就是黑黝黝的曠野,“你這是脫臼了吧?我先幫你處理一下。你轉個身。”
司機聞言轉了個身,那人拉著司機那只脫臼的膀子,忽然往懷里一帶。
哧——
一聲割裂的輕響。
司機猝不及防,身不由己地向他靠了過去。那人另一只手在司機的脖子上一繞,一劃,隨后松開了司機的手,又跳回到窗口。
司機的臉色蒼白,他一摸自己的脖子,滿手是血。
那人的手上有寒芒閃過,他不好意思地笑道:“把你留著,終究還是個隱患,抱歉啦。你和那幫人慢慢聊,我先走了。沙揚娜拉!”
他縱身一躍,鉆進了無盡的黑暗中。
司機頹然地倒在地上。身后的門發出一聲巨響,被撞開了。
劉水和韓九氣哼哼地從一輛車上跳了下來,這是他們“借”來的。
“他在那兒!”劉水一口氣跑到司機面前,“好小子,可算逮到你了……欸?這是怎么回事?”
司機的脖子上開了一道口子,嘴里、脖子上都在往外冒血。
“韓哥!韓哥!這家伙受傷了!”
韓哥跑來一看,嘆氣幽幽道:“這是致命傷,怕是不行了。”
司機圓睜著雙目看著他倆,又看看自己身下,忽然一陣抽搐,不動了。
“這……死了?”劉水倒吸一口涼氣,他這是第一次親眼目睹別人死去。
“閃開,這人手底下有東西。”韓哥把劉水推開,他看到司機的手蘸著自己的血寫了倆字。雖然胳膊廢了,手不靈活,這字寫得歪歪扭扭,但大致還能看出是什么。
他把那倆字念了出來。
“裁縫?”
韓九和劉水面面相覷:“殺他的是個裁縫?”
冷風從那破開的窗口吹了進來,吹得兩人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