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焚毀回響(循環第六日)
- 銹骨搖籃曲
- 捕霧人
- 1629字
- 2025-02-24 08:10:00
####第六日·晨 05:33
化工廠的氨氣滲進防毒面具,在金屬濾網上凝結成冰晶。林深弓著腰穿過管道叢林,女兒潰爛的后背緊貼他胸膛,腐肉黏在戰術背心上發出撕扯布帛的聲響。蒸餾塔的銹鐵扶梯每階都積著藍紫色黏液,踩上去像踏進沼澤。
“蝴蝶...“林晝突然抽搐,半截斷齒從潰爛的牙齦脫落,墜入下方沸騰的反應釜。黏液表面浮起一串氣泡,映出蘇晚扭曲的倒影。林深把女兒捆在生銹的鋼梁上,發現她右手指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卷曲。
在第七層檢修平臺,他找到了蘇晚的骸骨。妻子蜷縮在冷凝管夾角,白大褂碎成絮狀,指骨深深摳進鐵板。那些用凝血寫就的遺言,正被滲漏的腐蝕液吞噬:
“深哥,記住...循環不是時間倒流...是他們...在...小晝腦內...“
字跡在“植入虛假記憶“處中斷,取而代之的是女兒用蛆蟲排列的補充:“...編造的美好幻覺。“
骸骨下方的防水袋里,實驗日志的塑封邊角已融化粘連。林深用唾液潤濕指尖翻頁時,嘗到了七年前的眼淚咸味:
“3月7日,第7次取樣后,小晝開始遺忘我的臉。他們說是海馬體損傷...但我在監控里看見,她半夜對著空墻喊媽媽...“
通風管突然爆裂,綠色藥液如暴雨傾瀉。林深護住女兒的頭,液體灼燒后背的刺痛讓他想起婚禮上的香檳浴。那些融化的防護服纖維粘在女兒臉上,像一張正在腐爛的婚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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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日·午 11:47
冷卻塔的環形走廊回蕩著彈殼墜地的脆響。林深數著墻上的彈孔——七組射擊痕跡呈螺旋狀收束,指向中央用血繪成的焚燒爐圖紙。女兒正用腐壞的指尖蘸取血漬,在圖紙邊緣添畫蝴蝶。
“媽媽變成這個了。“她舉起半融的疫苗瓶,淡藍色液體里懸浮著睫毛般的金屬絲。林深突然認出這是蘇晚失蹤當天戴的項鏈碎屑。
控制臺的顯示屏突然亮起雪花,42個監控畫面如同破碎的萬花筒。第7號畫面里,真正的林晝躺在手術臺,顱骨被掀開,大腦皮層插滿電極。她的嘴唇在麻醉劑作用下翕動,口型是循環往復的“爸爸“。
“做個交易。“防彈玻璃映出主管浮腫的臉,他的白大褂沾著女兒各階段的照片,“冷凍艙里的身體只需要注入意識...“升降機升起的艙體內,沉睡的“林晝“睫毛顫動如垂死蝶翼。
女兒突然撞向監控屏,腐肉在玻璃上留下膿血掌印。當第7號畫面陷入黑暗時,現實中的她開始嘔出內臟碎片。那些帶血的肉塊在地面蠕動,組成新的逃生路線——箭頭末端指向焚燒爐燃料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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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日·暮 18:19
地下通道的污水漫過膝蓋,腐臭味讓林深想起女兒七歲生日打翻的魚湯。他托著林晝的腰,她的脊椎骨節刺破皮膚,在戰術腰帶上敲出嗒嗒輕響。尸群在水面投下搖晃的倒影,卻如同摩西分海般退向兩側。
在第七道閘門前,蘇晚的遺言被水漬侵蝕得斑駁:
“抗體在蠶食她的人性...每支疫苗都是...“
后面的字被青苔覆蓋,女兒卻用蛆蟲在銹板上拼出答案:“...我的靈魂殘片。“
林深顫抖著剖開女兒胸腔,肋骨間纏繞的肉芽像水母觸須。在黏膩的血肉深處,銀色芯片泛著冷光。當芯片插入控制槽時,閘門發出垂死般的呻吟緩緩升起,露出冷凍庫內血腥的豐收——四百二十個大腦在培養艙中沉浮,每個都連接著林晝的照片。
“最后通牒。“廣播雜音中,主管的聲音像砂紙摩擦耳膜,“交出活體,或者看著她的原生大腦變成肉泥。“粉碎機的轟鳴與女兒的心跳監測儀同步,林深看到冷凍艙里的自己正將槍口塞進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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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日·夜 23:07
焚燒爐的觀察窗結滿血痂。林深把女兒放在操作臺上,她的身體正在融化成淡藍色黏液,將臺面蝕出蜂窩狀孔洞。通風管傳來防暴靴的踢踏聲,像死神的秒針。
“爸爸,我原諒你。“林晝的聲帶已腐爛殆盡,發音卻通過胸腔共振傳來。她白骨嶙峋的右手撫上父親的臉,在顴骨留下磷粉般的熒光碎屑。
當林深拉下操縱桿,火焰從七個噴口涌出,將女兒吞沒成燃燒的人形輪廓。高溫中,她的骨架折射出彩虹光暈,仿佛教堂彩窗上的殉道者。克隆士兵撞開鐵門的瞬間,他抱著女兒躍入火海,如同七年前婚禮上那個旋轉的擁抱。
烈焰吞沒意識的最后一刻,林深看清了真相——四百二十個培養艙中的大腦,每個都在重復播放他們一家在動物園喂鴿子的記憶。女兒的笑聲在火中清脆如初,而灰燼里飛舞的殘頁顯示,病毒爆發當日,第七區的鴿子籠里關著第一批實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