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明桑突然松開手,跪著向后挪動兩步,咚咚咚地磕起頭來,額頭撞擊地面發出悶響,聲音帶著哭腔,卻更顯尖利。
“老爺!他們綁打小的,就是在威脅您啊!他們今日敢綁打您的貼身管事,明日就敢對您不敬!后日就敢……就敢……老爺!殺此二人,非是為小的報仇!是為了立威!為了震懾那些心懷不軌的宵小!是為了讓所有人都知道,冒犯老爺您的威嚴,是什么下場啊!老爺!!”
“尤其是秦湯梅,她可是……”
“閉嘴!夠了!起來!”,陳武陽冷冽呵斥,打斷鐘明桑的話,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鐘明桑渾身一僵,磕頭的動作頓住。
一股巨大的委屈席卷全身,鐘明桑死死咬著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心中翻江倒海,充滿了不甘、怨恨和一種被拋棄的悲涼。
【老爺竟然如此偏袒那兩人,自己這頓打看來是白挨了!】
但鐘明桑卻不敢違逆陳武陽,只能強壓下所有的情緒,低垂著頭,肩膀微微顫抖著,艱難從地上爬起來,勉強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恭敬,彎腰道:“是,老爺。”
“去,取輛馬車來。”,陳武陽淡淡吩咐,語氣不容置疑。
“是……”,鐘明桑沙啞應道,拖著一條傷腿,一瘸一拐、失魂落魄地朝著馬廄方向走去。
鐘明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身體的疼痛遠不及心中的憤懣和冰冷。他感覺自己像個笑話,滿腔忠心換來的是陳武陽的輕描淡寫。
很快,一輛內斂豪奢的馬車被鐘明桑牽了過來,低眉順眼地侍立一旁,連頭都不敢抬。
陳武陽看也沒看鐘明桑,徑直掀開車簾坐了進去。
就在鐘明桑心中一片灰暗,準備認命地充當車夫時,一只手從車窗內伸出來,手中托著一個巴掌大小的、毫不起眼的楠木盒子。
“念你忠心耿耿,為我奔走,賞你的。”車簾后,傳來陳武陽平淡無波的聲音。
鐘明桑一愣,下意識地雙手接過盒子,見盒子樣式普通,心中那點怨憤尚未散去,此刻更是添了幾分麻木的“打發叫花子”的屈辱感。
鐘明桑臉上擠出一絲僵硬的感激:“謝……謝老爺賞。”聲音干澀,毫無喜悅,傷心地打開盒子。
一股藥香撲鼻而來,五顆全身赤紅、通體渾圓的聚氣丹呈現在鐘明桑眼中。
嗡!
鐘明桑的腦袋好似被重錘砸中,剎那一片空白,所有的委屈、憤懣、屈辱、不甘……在這一刻消融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狂喜。
“聚氣丹!”,鐘明桑突地念出聲。
【五顆聚氣丹,足以抵得上我兩三年的俸祿!】
巨大的心理落差讓鐘明桑渾身都顫抖起來!他猛地攥緊手中的盒子,臉上的麻木和怨憤一掃而空,被一種近乎諂媚的、發自內心的狂喜和感激取代。
“噗通!”
鐘明桑不假思索,用力跪倒在地。
“謝老爺厚賜!謝老爺天恩!小的粉身碎骨難報老爺大恩于萬一!小的定為老爺效死!肝腦涂地!!”
車廂內,沒有任何回應。
鐘明桑卻毫不在意,站起身,一手把盒子攬在懷中,一手輕拍馬腹大喊一聲“駕”。
“轱轆轱轆……”
車輪碾過青石路面,向鐘德文的院落而去。鐘明桑跟在馬車身旁小跑,臉上笑開了花,連身上的傷痛都輕了許多,之前的種種委屈,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潑天富貴沖到了九霄云外。
不久后,馬車停靠在二老爺院子門前。
陳武陽下車,徑直走向府邸。
“老爺慢走。”,鐘明桑作揖送別,將馬車送進馬廄,回到院中,見主屋大門緊閉,便在門外又作一揖,也不去東屋休息,直接轉身站在主屋門前守護。
…………
厚重的金屬門在身后合攏,陳武陽卸下所有偽裝,從紅皮葫蘆中掏出一份延壽丹材料,繼續推演煉制順序。
然而,推演許久,丹方中幾味主藥的君臣配伍、火候變化始終無法完美融合,卡在一個關鍵節點,如同天塹,讓陳武陽眉頭緊鎖,一籌莫展。
“延壽……生機……逆轉腐朽……”
陳武陽喃喃自語,腦海中各種藥性理論紛繁交錯,卻始終抓不住那靈光一閃的契機。
忽然,他心神一動,從紅皮葫蘆中取出在“丹”室最核心處得來的桌子。
桌子落地,移開水晶罩,打開盒子,混雜著輕靈與腐朽的詭異氣息再次彌漫開來。
陳武陽的目光盯住這枚古丹,想起關野腐爛見骨的身軀和他說過有關“回春丹”的話語。
一個極其大膽的念頭驟然升起!
“既是蘊含磅礴生機的上古丹藥,縱使畸變,其本源藥性……或許仍有跡可循!”
陳武陽眼睛一亮,沒有半分猶豫,伸出右手,指尖凝聚一絲靈氣,金剛不壞之身顯現,小心翼翼地從灰白丹藥上刮下一塊米粒大小的藥團,放入口中。
陳武陽沒有吞咽,而是用舌尖頂住上顎,而是混合嘴里的唾液,開始極其細致地緩慢品嘗。
“唔!”
粉末入口的瞬間,火山爆發般的狂暴“生機”混合著蝕骨腐肉的劇毒瘴氣,猛地在口中炸開!
陳武陽舌尖驟然麻痹!緊接著是撕裂般的劇痛!仿佛有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和無數只腐蝕的蛆蟲同時在口腔內肆虐!
陳武陽悶哼一聲,臉色霎時變白,額頭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
他強忍著讓人昏厥的痛苦和強烈的嘔吐感,牙齒緊咬,饕餮胃瘋狂蠕動,分泌出強大的分解液,死死鎖住丹藥,竭力化解藥力,不讓毒性擴散全身!
同時,陳武陽全部心神沉入,如同最精密的儀器,捕捉著狂暴混亂能量流中一絲絲本源藥性的波動!
痛苦!無盡的痛苦在口腔和胃部翻騰!
畸變的腐毒猶如附骨之疽,瘋狂侵蝕著陳武陽的口腔、舌頭、食道等血肉,若非饕餮胃的強悍,換做常人,此刻口腔早已爛穿!
陳武陽忍著劇痛,身體在蒲團上微微顫抖,汗水浸透了后背。
時間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好似在油鍋中煎熬!
陳武陽的嘴唇漸漸浮現出漆黑的光澤,一個針眼大小的瘡口慢慢擴大,流出漆黑的鮮血、紅色的膿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