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奶茶與尸體

“林小蕓！你的楊枝甘露！“前臺小妹舉著外賣袋穿過辦公區(qū)，塑料袋上凝結的水珠滴落在波斯地毯，暈開一朵暗紅色花。林小蕓盯著吸管插口處的口紅印——和她昨天在冷庫門把手上發(fā)現的色號一模一樣。

清潔阿姨把拖把桶踢到監(jiān)控死角，從抹布里抽出鍍金證件：“國際刑警編號9527，你可以叫我Madam王。“她說著從保潔車底層掏出個餐盒，“先吃飯，正宗潮汕牛肉丸。“

林小蕓嚼著彈牙的肉丸，看Madam王用棉簽蘸著冰奶茶，在桌面畫出走私網絡圖。奶茶漬沿著“星海跨境“的箭頭流向東南亞，在曼谷坐標處暈染出骷髏圖案。

“今晚十點，B2冷庫。“Madam王突然抬高嗓門，“哎呀小姑娘別把珍珠撒得到處都是！“她罵罵咧咧地擦拭著鍵盤，實則用粘在指間的珍珠拼出摩斯密碼：有內鬼。

電梯下降時，林小蕓對著鏡面補妝，唇膏突然在某個樓層卡住。旋轉的膏體里嵌著微型攝像頭，映出身后實習生小吳的瞳孔——虹膜紋路和上周“猝死“的程序員完全一致。

冷庫門打開的瞬間，四十個奶茶杯從貨架滾落。林小蕓彎腰去撿，發(fā)現杯底貼著員工照片：市場部Vivian、財務總監(jiān)、甚至每天打招呼的保安老李。他們的入職日期恰好都是5的倍數年份。

“歡迎來到星海人才保鮮庫。“楊明遠的聲音從制冷管道傳來。Madam王掄起凍硬的法棍面包砸向電箱，爆裂的火花中，三百具冰棺緩緩升起。每具棺材都連接著奶茶杯粗的輸液管，淡藍色液體正注入尸體頸動脈。

林小蕓撞翻的推車里滾出奶茶原料箱，椰果罐上印著“永生培養(yǎng)基“的條形碼。她突然想起上周部門聚餐時，楊明遠曾笑著給每人續(xù)杯：“我們星海的奶茶，可是能喝出前世記憶的。“

“小心！“ Madam王甩出拖把纏住射釘槍，老周從通風管扔下電工鉗砸碎控制臺。冰棺里的“張美琪“突然睜眼，脖頸處縫合線隨著尖叫崩裂：“他們用青銅器輻射復活尸體...Log?是祭祀倒計時！“

珠江碼頭的探照燈刺破雨幕時，林小蕓看見天臺上的“張美琪“在跳房子。她每踩一個格子，對岸廣州塔的LED屏就熄滅一組燈光，最終拼成巨大的??符號。而真正的張美琪尸體正從江面浮起，手腕系著星海周年慶的奶茶掛件。

“靚女，要搭車嗎？“外賣小哥的電動車后箱噴著“喜茶“l(fā)ogo，遞來的頭盔內襯卻縫著國際刑警徽章。林小蕓抱緊他腰間的瞬間，瞥見后視鏡里老周正把楊明遠的機械頭顱塞進奶茶保溫箱。

第五章平安扣與基因鎖

車陂城中村的窄巷飄著艇仔粥的腥氣，林小蕓蹲在「阿婆牛雜」的塑料凳上，翡翠平安扣在煤氣燈下泛著詭異綠光。母親臨終前塞進她掌心的掛墜，此刻正在牛雜湯的熱氣中析出青銅色紋路——與星海走私的文物拓片完全吻合。

「后生女，廿四味定癍痧啊？」涼茶鋪老板敲著葫蘆瓢，玻璃罐里腌制的蛇酒突然集體豎立。林小蕓倒退著撞翻竹篾筐，山草藥中滾出個諾基亞舊手機，通訊錄里唯一的號碼屬于三年前的陳浩然。

「轟——！」

老周的摩托車撞穿腸粉店雨棚，后座綁著的奶茶箱噴出冷霧。他甩來半頁皺巴巴的體檢報告，泛黃的「基因編輯」欄目下，林小蕓的線粒體DNA序列與西周古尸樣本相似度達99.8%。

「你阿媽系考古隊炊事員？」老周用扳手撬開平安扣，微型全息投影在豉油碟上方展開：1998年南越王墓發(fā)掘現場，孕婦們正在青銅祭器前排隊領取「長生湯」。母親年輕的臉在隊列末尾一閃而過，小腹微微隆起。

珠江新城突然響起防空警報，所有奶茶店電子屏跳出楊明遠的臉：「各位同事，請立即飲用周年特惠奶茶。」林小蕓眼睜睜看著白領們瞳孔泛起青銅色，機械地重復著「ROI」「GMV」等術語，將路人塞進印著星海LOGO的快遞箱。

「落雨大，水浸街——」

童謠聲從下水道涌出，二十個瞳孔發(fā)綠的孩童爬出井蓋。他們揮舞著工牌當武器，脖梗處條形碼閃著血光。Madam王掄起燒鵝檔的砍刀劈開冷藏車，三百具復活的「員工」正批量拆封裹尸袋包裝的iPhone15。

「去陳家祠！」老周猛擰油門沖進騎樓陰影，摩托車在文昌南路甩尾漂移。后視鏡里，「張美琪」正踩著尸體堆直播帶貨：「家人們！九塊九搶購千年古尸同款面膜！」

祠堂香案下，林小蕓用平安扣啟動暗門。基因驗證通過的瞬間，她聽見機械女聲提示：「歡迎回家，第518號克隆體。」培養(yǎng)艙藍光里漂浮著上百個「自己」，臍帶連接處都綴著星海LOGO的金屬牌。

「你阿媽當年飲咗墓室青銅水。」老周撕開左臂仿真皮膚，露出和克隆體相同的編碼，「我哋都系活體文物保鮮庫，個腦入面仲有楊明遠植入嘅自爆程序...」

窗外突然傳來熟悉的輕笑，本該被銷毀的楊明遠機械頭顱懸浮在半空，眼窩插著那根楊枝甘露吸管：「乖女，你估下點解每年校招都要揀農歷七月十四？」

月光穿透祠堂天井，林小蕓突然發(fā)現自己的影子沒有頭顱。

第六章青銅晨曦

珠江新城中軸線的地磚縫滲出青苔，林小蕓握著青銅菜刀奔過IFC大廈，身后三千名瞳孔泛綠的白領正用領帶編織人肉索橋。他們脖頸處的星海LOGO閃著血光，齊聲背誦著KPI考核表——那是楊明遠編寫的祭祀經文。

「靚女，食碗云吞定定驚！」阿婆推著夜宵車擋在怪物群前，湯勺敲擊銅鍋迸出火星。變異的審計總監(jiān)突然抽搐倒地，西服蛀出千個蟲眼，露出體內西周制式的青銅器骨架。

「收工啦！」老周騎著改裝摩托沖上塔壁，車尾綁著點燃的財報賬簿。火舌舔舐之處，甲骨文從灰燼中浮起：「弒神者，以血親祭。」他扯開衣襟露出跳動的人工心臟，電纜插頭徑直插進塔頂避雷針。

楊明遠的機械頭顱在暴雨中膨脹成金屬巨像，眼眶噴射出奶茶味的神經毒氣。林小蕓反手擲出青銅菜刀，刀柄母親刻的「出入平安」突然發(fā)出鳴響。廣式騎樓群應聲升起，鑊耳山墻化作弓弩，將十三行遺址的瓷器碎片射向天際。

「你仲未夠班同西關斗！」Madam王踩著龍舟從白鵝潭破浪而出，船頭堆滿鹽焗雞和沙示汽水。她掄起黃銅嗩吶吹出《步步高》，聲波震碎楊明遠的芯片核心。全城喪尸白領突然集體跳起廣場舞，瞳孔里的青銅色隨著《彩云追月》旋律漸漸褪去。

晨曦穿透雨幕時，林小蕓在廢墟里撿起半杯凍檸茶。吸管上的口紅印突然重組為甲骨文「生」，老周的人工心臟在塔頂發(fā)出最后一聲廣府嘆歌：「唉...」

三個月后，永慶坊青石板路上，林小蕓推開「小蕓文物修復工作室」的玻璃門。櫥窗里楊明遠的機械頭顱正在直播帶貨：「老鐵們！九塊九包郵青銅器除濕劑，記得關注點贊么么噠！」

Madam王嚼著陳皮鴨舌路過，警服下隱約露出??紋身。騎樓陰影里，雙馬尾少女正用考古刷清理著新出土的諾基亞手機，屏幕定格在母親發(fā)來的最后短信：「女，記得飲湯。」

珠江倒影中，青銅菜刀與奶茶杯相映成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