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灌入肺葉時，塵默恍惚看見頭頂的月光被巨大陰影遮蔽。那截斷裂的祟神指節(jié)正裹挾著漩渦沉入深海，而他的意識也隨之墜入黑暗。

“醒醒...異鄉(xiāng)人...“

稚嫩的童聲刺破混沌。塵默猛地睜眼，咸澀的海水立刻從口鼻中噴出。他發(fā)現自己正仰躺在小舟上，船頭站著個戴狐貍面具的孩童，手持的燈籠里躍動著幽藍鬼火。

“鶴觀的引魂燈？“塵默掙扎著坐起，龍魂劍依然緊握在手，但劍身上的龍紋已經黯淡無光。更奇怪的是，影和八重神子都不見蹤影。

孩童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面具下露出的嘴角卻詭異地咧到耳根：“霧來了——“

濃霧如活物般從海面升起，頃刻間吞沒小舟。塵默伸手想抓住孩童，卻撈了個空。霧氣中傳來縹緲的歌聲，仔細辨聽竟是璃月民謠《塵世閑游》。這曲子他只聽鐘離唱過...

霧散時，小舟已擱淺在布滿青苔的石階前。臺階盡頭，破敗的鳥居在月光下投出蛛網般的陰影。塵默踏上臺階的瞬間，石縫間突然鉆出無數熒光藤蔓，組成箭頭的形狀指向島嶼深處。

“沙羅說的龍鱗...“塵默撫過腰間的龍玉，這枚在清籟島莫名出現的勾玉此刻正微微發(fā)燙。他跟著藤蔓的指引深入霧海，沿途的樹木全都呈現扭曲的人形姿態(tài)，樹皮上布滿類似抓痕的古老刻印。

熒光突然在一處洼地前斷絕。塵默撥開垂掛的藤蔓，呼吸驟然停滯——洼地中央跪坐著一具身披鎧甲的骷髏，它的手骨深深插入自己胸腔，而捧在掌心的竟是一片巴掌大的金色龍鱗！

當塵默的指尖觸及龍鱗，整座鶴觀島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鎖鏈聲。骷髏空洞的眼窩亮起青光，鎧甲縫隙間涌出漆黑粘液：“終于...等到你了...龍王大人...“

塵默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又是這個稱呼！在清籟島最后的幻象中，那個龍角幻影也被如此稱呼。他強忍頭痛細看龍鱗，發(fā)現表面密布著細小的雷紋，與龍玉的紋路完全吻合。

“五百年前...“骷髏的下頜骨開合著，聲音卻是從四面八方傳來，“您將最后一片逆鱗交給雷電將軍...她卻用來...“

鎖鏈聲突然變得急促。骷髏的鎧甲炸裂開來，露出被黑色結晶侵蝕的脊柱。塵默這才發(fā)現，那些看似藤蔓的東西其實是從它脊椎里長出的神經束，此刻正瘋狂抽搐著指向天空。

霧海之上，七個與清籟島相同的漩渦正在成型。但這次塵默看清了，每個漩渦中心都懸浮著一枚巨大的眼球，瞳孔里映照著不同地區(qū)的災難畫面：鳴神大社的神櫻在燃燒，璃月港被海嘯吞沒，須彌的智慧宮正在崩塌...

“看夠了嗎？“

慵懶的女聲突然在耳邊響起。塵默猛地回頭，看見八重神子好整以暇地坐在樹梢，只是她右眼變成了與漩渦中相同的紫黑色，發(fā)梢也纏繞著祟神氣息。

“神子大人？您怎么會...“

“噓——“神子豎起食指按在唇上，這個動作讓塵默注意到她的指甲已經變成結晶，“時間不多了。沙羅那孩子應該告訴過你，鶴觀是最后的凈土？“

她輕盈地躍下樹枝，落地時卻傳來鎖鏈的脆響。塵默這才發(fā)現她腳踝上纏繞著半透明的雷光鎖鏈，另一端延伸進虛空之中。

“當年雷電將軍在鶴觀斬殺的不是祟神...“神子突然抓住塵默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有個與龍鱗形狀完全吻合的傷口，“而是被污染的我。“

塵默的龍玉突然漂浮到空中，與龍鱗拼合成完整的圓形。神子痛苦地弓起身子，皮膚下浮現出龍鱗狀的紋路：“現在明白了嗎？你尋找的龍鱗...從來都在...“

話未說完，她的身體突然被某種無形力量扯向空中。塵默奮力抓住神子的手腕，卻聽見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聲——他手中只剩下一截逐漸結晶化的斷臂，而神子則被拽入最大的那個漩渦，紫黑瞳孔最后投來的竟是欣慰的目光。

“不！“

龍魂劍突然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塵默發(fā)狂般將劍刺入龍鱗與龍玉的結合體，金光炸裂的瞬間，整座鶴觀島的霧氣被染成血色。那些扭曲的人形樹木紛紛睜開眼睛，齊聲誦念起古老的龍語禱詞。

在震耳欲聾的誦經聲中，塵默看清了真相：五百年前的鶴觀根本不是島嶼，而是被斬落的龍王之首！那些“樹木“實則是龍鬃所化，而所謂的“祟神“，不過是試圖從龍王遺骸中重生的另一重人格...

“現在你該想起來了。“骷髏的殘軀不知何時爬到他腳邊，手骨指向塵默的倒影——水面下的影子正逐漸顯現出龍角與豎瞳，“當年是你自愿將力量分成七份鎮(zhèn)壓各地，而最后一片逆鱗...“

塵默突然按住劇烈疼痛的右眼。當手指觸及眼眶時，他摸到了冰冷的鱗片——原來所謂的“龍玉“，根本是他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