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薇怔了怔,靜默無語地轉過身去對安親王施了個禮。她沒有去看他的表情,可想而知,也是對她的諷刺吧。
貓哭耗子假慈悲?
他這話雖是無禮,卻也不無半分道理。關于鴻雁的死,不管白薇愿不愿意,她都逃脫不了關系。這里面,總或多或少有她的原因,許是無奈也罷,結果,已經如此。
白薇不想辯駁,她越過安親王準備離去,卻被他狠狠地拽住了手腕。
白薇一愣,奮力掙脫了幾下,“放開我!”
安親王不為所動。
白薇冷聲道:“王爺,請自重?!卑灿H王仍舊沒有松手,盯著她的眸子,聲音不帶一絲感情:“蘇白薇,你可不可以誠實一點?”
白薇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安親王一笑,輕蔑與嘲弄盡在眉間:“她死了,其實你松了一口氣不是么?至少,有人出來承擔責任了,這件事,已經不會再牽連在你身上!”
“你說什么!”白薇有點動怒,諷刺地笑道,“王爺這般灑脫,奴婢可做不到!”
“是么?”安親王嘴邊浮上幾絲笑意,“我卻是小看了你!”
“放手!”蘇白薇不想再跟他對峙。她不喜歡這個樣子的他,遙遠且冷漠。
安親王松了手,不發一言。白薇看了他一眼,別過臉去。她還沒走開兩步,卻聽得安親王又道:“解決一件事情之前首先要想結果。得與失,是需要計算再去做的?!?
白薇停住了腳步,安親王轉過身來,冷笑了一聲:“或許,這結果,你已經算計好,死了這么一個非親非故的人,算不得什么!”
他嘲諷的語氣,順著風送至耳邊,蘇白薇只覺得內心有一股氣流,直涌而上,她雙手握著拳頭,反駁:“我沒有輕視任何人的生命!”
“但你卻棄了兩條人命!”輕飄飄的一句話,若不是黑夜這般寂靜,白薇都要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滿腹的辛酸和委屈,傾瀉而出,白薇感覺到自己眼中滾出了大顆大顆的淚珠。她忍著淚,回敬他:“你以為你懂我么?王爺,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
反身飛奔離去,蘇白薇再也不愿意和安親王多說一個字。他知道什么!他只是高高在上的皇室子弟,從小錦衣玉食,養尊處優,他又怎么會明白她所承受的一切壓力及心痛!
他像一個世外高人一般教訓她,可他又怎么會了解,那日日夜夜叫她無法安睡的痛楚。每每一閉上眼,她就看見漫天朝自己飛舞過來的手臂,那一雙雙手鮮血淋漓,背后是一雙雙同樣觸目驚心的眼睛!
——“書萱,書萱……”
那些聲音不斷呼喚她的名字,她不敢提及的名字。凄厲而又恐怖。
——“啊……”
白薇從噩夢中驚醒,條件反射一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仔細聽了聽,似乎并沒有人醒過來。宿舍里面,有人磨牙,還有細小的呼嚕聲。一切一切,都那么如往常一樣。
白薇小心翼翼地把窗子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清冷的風,透過縫隙襲過臉龐。白薇慢慢閉上眼睛,腮邊的淚水無聲無息地落下來。她覺得自己十分無助。
不過十五歲的年紀,她并不能真的承受太多東西。她原以為的勇敢,在和安親王爭吵過后,粉碎得那樣徹底。
他怎么可以那樣認為她。
白薇蜷縮在床上,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避免哭出聲音來。
如果時光允許,她并希望成為這樣的自己,很多很多的時候,她多么希望一覺醒來,身邊人猶在,家猶在。
而不是現在這般,她要憑著自己瘦弱的身軀,在夾縫里努力求生。
白薇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再次睡過去的。
次日的早上,她是被香云叫醒的。那會兒,大家都在穿衣打理自己。香云看她兩眼又紅又腫的很是吃了一驚:“白薇,你是哭了一晚上么?”
翠玲聞聲過來瞧了一眼,奇道:“這可是怎么了,好好的,可是誰欺負你了么?”
正說著,外面有人打了第一遍提醒集合的鑼聲。翠玲也顧不得她,匆匆去打熱水了。
白薇急忙鋪好床,對香云笑說:“沒什么,許是我昨日夜里不舒服,揉了幾遍眼睛,沒注意!”
“哦,可別染了疾就不好了!白薇,你也快點!”香云說著出了門。
白薇不覺地嘆了一口氣。
中午換班歇息時間,江月嬋又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白薇,白薇,我告訴你,我今兒個,去了個好可怕的地方!”月蟬忙不迭地說道。
白薇笑了笑:“這可是宮里,哪里有什么可怕的地方!”話一出口,白薇自己倒愣了愣。好在月蟬沒有留意到她的神色,只顧著自己說,“那可不是,真可怕?。∫晃葑佣际钳傋?,瘋子!”
白薇聽了這話,心中一動,便問緣由。
原來月蟬今天上午奉命去冷宮做例行檢查。一進入那破舊的宮殿,就有一個女人沖上來,對著她張牙舞爪的,江月嬋嚇得尖叫了一聲,引得姑姑瞪了她一眼,其他年長宮娥大笑起來,一個個見怪不怪的樣子。
——“唉,說起來也覺得怪可憐的,全是披頭散發的,有的身上還長了瘡,我正準備給她擦藥,還被姑姑罵了,姑姑說不能浪費,就隨便撒了一點兒,就叫我裝了起來。我聽說,那里面可還有些以前也是娘娘了!可見這宮里,也是風水輪流轉,誰也說不準的!”江月嬋難得的講了大道理。
白薇聽著,也只能點了點頭,沒有發表任何看法。
一時,翠玲和香云吃完飯過來,看見她們便笑問:“月蟬今兒個又有什么新鮮事兒,來說給我們聽??!”
月蟬就把剛才的話添油加醋地又說了一遍,香云有點害怕,翠玲不以為然:“這個啊,月蟬你再在司藥司呆段時間,就不覺得什么了!別說幾年的人,就是幾個月變瘋了的只怕也有!”
翠玲話音剛落,江月嬋似有所動,瞪大眼睛壓低聲音說:“對了,我今天也見了一個,聽說入宮不到三年,剛一得寵就瘋了的!”
“是誰?”香云急忙問。
月蟬想了想回答:“我聽她們說,叫,叫林美人,她倒是單獨一個屋子!長得還挺漂亮!”
白薇心中一驚,她想起三年前入宮的堂姐林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