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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姬宜臼

  • 北極觀星
  • 卓庭舟
  • 3643字
  • 2025-03-26 20:00:00

玄色帷幕被十二道金錯刀戈挑起時,姜昀看見周幽王冕旒間游動的金篆。那些本該繡著山龍華蟲的章紋,此刻全變成了昆侖云宮特有的天神符咒,在九旒玉藻上蜿蜒如活物。

“宜臼吾兒,宗廟里的三足烏銅鑒該擦亮了。“周幽王撫摸著案頭白羆顱骨制成的酒器,指腹摩挲著天靈蓋處鑲嵌的鴆羽,“三日后你要跪著舔凈鼎耳掛著的凝露——那可是西王母使者帶來的瑤池玉醴。“

姜昀注視著父親冕服上扭曲的花紋。本該象征王權的斧形刺繡,在燭火里顯露出獠牙畢現的饕餮輪廓。他頸間玄鳥佩突然灼痛,那是兄長臨別前用冰蠶絲穿過染血玉玦的結扣。

離開王宮的姜昀還有點不太適應身份的轉變,宮門口那幾個帶著青銅面具的護衛在對著姜昀行禮,搞得姜昀一時間慌了神,手忙腳亂的對著護衛回禮,嚇得幾個人頓時跪在地上,場面一度混亂。

待姜昀擦著汗離開的時候,那幾個護衛才戰戰兢兢地站起來,面面相覷,平時那個眼睛都要抬到天上去的太子,怎么像是變了個人,幾個人想了想索性也就不在意了。畢竟這樣的太子其實很不錯,臨走的時候還給兄弟們一些賞錢。

回到了太子明堂,姜昀環顧這碩大的院落,惆悵萬分,抬頭看著天空,竟是不由得有了一絲落寞。

直到身后的殷三出聲,才打斷了姜昀的思緒,“殿下,該做功課了。”

姜昀看了看他,噗嗤一笑,“你說你叫殷三,你不會還有幾個兄弟吧,什么殷大,殷二的…”

殷三施禮道:“殿下明鑒,屬下族中確實兄弟姐妹七個,除了小妹,剩余的也確實是按照殿下所說排行。不過卻不是這樣排列,各有各的風采,只是屬下年輕時陪同姬皎公子游山玩水,行走江湖,承蒙大家的厚愛,叫在下殷三,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姜昀臉上的笑容僵硬無比,呵呵呵,還真有兄弟姐妹哈。

殷三手一揮,庭院涼亭里緩緩浮現五道身影,只是這人形如幻影一般在風中飄蕩,“七星衛見過人皇殿下。”

姜昀抽了抽嘴角,看著憑空出現不像實體的五個人影,行了個禮。

但是仔細看了看,姜昀發現了不對勁,“殷三哥,這不才六個人么。”

殷三笑了笑,“承蒙殿下叫一聲三哥,屬下絕不敢當,族中大哥向來喜歡游山玩水,所以蹤跡飄忽不定,不過殿下放心,大哥說了,他該回來的時候會回來的。“

姜昀摸了摸鼻子,嗨,什么叫該回來的時候會回來。感情這殷家老大屬實是有點隨性啊。

甩了甩腦袋不再理會,“算啦算啦,該見得到的時候自然就見到了。”

看著面前似乎耍著孩子氣的殿下,殷三笑了笑,畢竟還只是個孩子。

殷三揮了揮手,五道身影悄然而散,對著姜昀拱手道:“還請殿下跟屬下前來,我會引薦諸位兄弟給殿下相識。”說罷就走向了太子明堂。

姜昀跟在他的后面,看他駕輕就熟,逛這偌大的太子明堂像自己家一樣,不由得又開始惆悵了,當年的姬皎恐怕也是像這樣領著走進了這漩渦里吧。

當暮色壓碎飛檐脊獸時,殷三引著姜昀繞過明堂前院的三十六道青銅卦碑。碑林深處有座七竅玲瓏塔,檐角懸掛的隕鐵風鈴正奏著《天官·紫微卷》的調子。

殷三倒也不慌不忙走到一處涼亭便停下歇息,姜昀撓了撓頭,跟著坐在了殷三的對面。

秋雨敲打青瓦的聲響忽遠忽近,姜昀指尖摩挲著茶盞上凝結的霧珠,抬眼望向檐角垂落的北斗七星銅鈴。殷三將一卷泛黃星圖鋪展在青玉案上,七枚墨點沿著天璣方位漸次暈開。

“這殷家血脈,本就是天樞墜入人間的星辰所化。為的是匡扶正統,還人族地位于之巔。”殷三的鶴羽扇輕點星圖,驚起案頭沉香細屑,“殿下且看天璇位——”

話音未落,檐外竹林忽有金鐵破空聲。但見玄衣青年倒提青銅量天尺踏雨而來,尺面密布二十八宿刻痕,雨水打在“鬼金羊“星官處竟凝成冰晶。

“殷晟,排行第二,掌天璇。“來人將量天尺橫置案頭,尺尾壓著星圖中“開陽”方位,“三日前鎬京糧價漲了七錢三厘,公子若允,今夜子時便能平抑。”

姜昀忽覺掌心微燙,低頭見茶湯映出北斗倒影,自己握盞的姿勢正扣住天權星芒。殷三輕笑出聲,鶴羽扇掃過茶煙,在星圖與現世交疊的剎那,西窗忽有月光剖開雨幕。

白衣書生踩著《甘石星經》的殘頁飄然而入,腰間玉佩雕著渾天儀紋,每走一步便有算珠相擊之音。“殷無極,行四,司玉衡。”他指尖彈落發間松針,那些翠綠竟在案上排列成紫微垣星圖,“公子命宮熒惑守心,當取參宿七度水精鎮之。”

忽然有梅香破開雨腥。素衣女子拎著青銅星晷邁過門檻,晷針陰影恰指姜昀咽喉三寸。“殷秀秀,第五,主開陽。”她將晷盤輕輕一轉,晷面“天槍”星官突然射出銀針刺入梁柱,“戌時三刻有刺客經東南巽位而來,共七人,使吳鉤。”

姜昀剛要開口,忽聽庭院老槐轟然折斷。赤膊少年扛著半截樹干撞進屋內,樹皮裂縫里嵌著三支淬毒弩箭。“殷廣,第六,執瑤光!“他咧嘴笑出十六歲應有的白牙,掌心卻布滿六十老人才有的厚繭,“那幫雜碎被我埋在北辰位了,正好養明年春筍。”

雨聲驟停的剎那,七盞青銅燈突然自燃。最后那抹青光是從梁上墜下的,黑衣少年倒懸的身影割裂滿室燭火,劍尖血珠墜在星圖“破軍”位,炸開一朵妖艷的曼陀羅。

“殷隼,第七,代天樞。”他的聲音像劍刃刮過玄武巖,“大哥的貪狼劍在崤山飲夠了蛟血,讓我先送公子這個——”拋來的皮囊滾出三顆覆霜頭顱,正是不知被誰派來追查他真實身份的秘使。

殷三的鶴羽扇終于停在“天權”星位,七盞青銅燈的火苗突然擰成銀河光帶。“殷壽大哥鎮守昆侖墟,已經快十年沒見過大哥了。”他忽然割破指尖,血珠在星圖勾勒出傳國玉璽的輪廓,“吾等七星衛,等的就是姬皎公子口中所說的'人皇血脈'的出現,也就是你——殿下。”

姜昀觸碰星圖的手指突然陷入虛空,整張羊皮紙化作星河流轉。他看到殷晟的量天尺化作天璇星芒,殷無極的玉佩懸為玉衡,殷秀秀的星晷在開陽位吞吐月華,而自己掌心浮現的,竟是周王室祭天臺坍塌時墜落的紫微帝璽殘片。

殷隼的劍鋒突然刺破幻境,少年冷峻眉眼映著北斗倒轉的天象:“從殿下在地宮里接過這擔子握住的那刻起,紫微垣的星辰就該換個擺法了。”

姜昀指尖尚未離開星圖流轉的銀河,庭前老槐突然落盡枯葉。殷秀秀的青銅星晷發出裂帛之音,晷針在“天牢”星官處崩出細紋,十二枚算珠從殷無極的渾天儀玉佩中迸射而出,在青磚上擺出西方白虎噬尾的兇局。

“來得倒還挺快。”殷晟握住量天尺的指節發白,尺面“井宿”方位滲出朱砂。檐角七盞青銅燈忽明忽暗,映得殷隼劍鋒上的血曼陀羅如同活物扭動。

穿云裂石的編鐘聲自長街盡頭傳來,八匹雪駒拉著的玄色軺車碾碎滿地星圖倒影。駕車人戴著饕餮面具,手中左手馬鞭右手半截龜甲,偏偏不抓韁繩,而龜甲上的裂紋很大,仿佛稍一用力就會碎掉一樣。

“云夢澤的蛟骨車轅,瑯琊山的辟火珠簾。”殷三鶴羽扇掃過雨幕,扇骨暗藏的二十八宿羅盤嗡嗡震顫,“褒姒娘娘竟用周昭王南巡的儀仗來請,公子這份殊榮可比幾天前入太廟更盛。”

姜昀低頭整了整染著紫述香味的衣襟,當他踩上蛟骨車轅時,車頂鑲嵌的渾天儀突然逆旋三周,悄然無息地將其中的星辰打亂。

門外姜昀上車離去,相送的只有殷三一人。

殷三彎腰施禮,抬頭的剎那,眼神中流露出的鋒芒正與駕車人的目光對上,只是片刻,殷三又恢復了人畜無害的樣子,那憨憨地笑容如同鄰家老丈一般。

駕車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揮著鞭子,軀車離去。

殷三略有所思地看著車駕走遠,駐足而立。

“三哥,有什么不對么。”殷秀秀出現在了他的身后,殷三搖了搖頭,“知道這妖女會使些詭計,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就行動,雖說你的卦象知道有這一劫,但卻沒有那么兇險。咱們新晉的王后娘娘也不會這么明目張膽地做什么,只是…”

頓了頓,殷三繼續說道:“總覺得那個車夫好像在哪里見過。”

搖了搖頭,殷三轉身走回了太子明堂。

“快來準備吧,等殿下回來我們就要開始了,殿下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撐得起這個擔子,最不濟也要維持住姬公子留下的底子。”

軺車轉過朱雀大街,姜昀嗅到車簾上沾染的龍涎香里混著硫磺味。車駕四角的火把映出駕車人后頸的刺青——竟是周室暗衛的“井宿”標記,只是本該鎮守南天的鬼金羊星官,此刻羊角斷了一截。他倒是沒有在意,王室派人來,有著暗衛的標志也很正常。

軺車行至渭水橋時,河面忽起濃霧。駕車人捏碎手中龜甲發出裂帛聲,姜昀嗅到一股花香,這香氣竟是如此迷人,他忍不住多聞了幾下,逐漸地姜昀的身子軟了下來,倒伏在車上,不省人事。

“就這樣的人,那個不知所蹤的姬家叛徒也敢說他是人皇血脈,桀桀桀,也不怕閃到了舌頭。”

駕車人揮舞著鞭子,讓馬兒跑的更快了些。

“娘娘吩咐了。若是他中了這蛇藤花的毒就送他去還去的地方。臨行前娘娘還說要多加小心,我看不過就是個廢物罷了。”奔馳的車底傳出了一道聲音,如殘刃劃過青銅一樣的令人頭皮發麻。

“不如就讓我在這干掉他。甭管他真假,殺了不就完了。”

“蠢貨,娘娘讓怎么做就怎么做。這關乎到我犬戎一族的未來。你不要自作聰明。”駕車人打斷了車底的那道聲音。

在發出了一道冷哼后,車底下的聲音也不再言語,只是很明顯感覺到了他的那一絲不忿。

駕車人的饕餮面具裂開縫隙,露出半張布滿星圖的蒼老面容,“在鎬京的那位貴人,正在做一件大事,你我可不要在這個節骨眼上節外生枝。”

“好久不見了啊,殷暮南。”駕車人默默地自言自語道。

車駕一刻不停,出了鎬京城,向著驪山疾馳而去。

只是在車駕的身后,有一道身影騎著馬遠遠地跟著,黑色斗篷下一雙攝人心魄的眼睛閃著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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