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殘陽如血，將整條街道染成一片暗紅。沈夫人被蕭無辰攙扶著離去，背影在夕陽下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

謝寂白站在原地，眉頭微蹙。沈夫人的異常讓他心中疑竇叢生，但也沒有辦法，沈夫人如今的狀態，他確實問不出什么了。

“阿寂！”

一道清柔的聲音響起，謝寂白回眸，只見蘇念一襲白衣翩然而至，她手中舉著一串糖人，晶瑩剔透的糖漿在夕陽下泛著琥珀色的光澤。

“給你的。“蘇念氣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臉頰因奔跑而泛起紅暈，“我看到那邊有小攤，就過去買了一串。這是...這是我照著你的樣子畫的。“

謝寂白接過糖人，仔細端詳。糖人勾勒出一個持劍少年的輪廓，線條略顯生澀，他心頭一暖，挑眉笑道：“這是畫的我？“

蘇念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手指絞著衣角：“嗯...只不過我技藝生疏，畫得不太好看。“

“哪有。“謝寂白將糖人輕輕一晃，糖漿在光線下折射出細碎的光芒，“可好看了。下次我也去畫一個你的，讓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不太好看。”

蘇念微微一笑，眼中似有星辰閃爍。謝寂白望著她的笑靨，心中的陰霾不覺散去了幾分。他正要將糖人收好，忽然神色一凜，右手不自覺地按上了劍柄，看向遠處的街角陰影中。

“怎么了？“蘇念察覺到他的異樣。

謝寂白搖搖頭，若無其事地笑道：“沒什么，你先在這等我，那個小攤應該還在吧，我也去給你畫一個小糖人”

陰暗的巷口，殺閔月靜立在此，泣鬼在他手中籠罩著一層若有若無的黑霧，將夕陽的余暉隔絕在外。兮鳳站在他身后半步，神色復雜地望著遠處那對說笑的兩人。

“少主，您真的不打算去見蘇姑娘一面嗎？“兮鳳低聲道，“您守了她千年，而如今...”

殺閔月沒有回答。他的目光始終鎖定在謝寂白身上，暗紅的眸子里翻涌著難以名狀的情緒。

“兮鳳”他突然開口，“你說，我和那個少年對上，誰會贏？”

兮鳳心頭一震。想起蘇念身邊的少年，忘塵掛在腰間，總是一副懶散的樣子，但他知道，能打敗鎮鬼司司主慕倩的傳人，這個少年的實力很高，連他看不出是何境界。

但很快，他堅定地回答：“如今凡間無人是少主的對手。那少年雖強，但...他不是少主您的對手”

“是嗎？“殺閔月輕笑一聲，指尖凝聚起一縷暗芒，

話音未落，一道劍光破空而來，直指殺閔月！

“鐺！“

金屬交擊的脆響回蕩在狹窄的巷道中。殺閔月紋絲未動，只是抬起兩根手指，便夾住了那柄寒光凜冽的長劍。

“反應不錯。“謝寂白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巷口，忘塵劍在他手中發出輕微的嗡鳴。他臉上依舊掛著慵懶的笑容，眼神卻銳利如刀，千年前，殺閔月捅蘇念的那一刀，他還沒找殺閔月算賬，殺閔月自己送上門來了。

兮鳳大驚失色。這個凡人竟能悄無聲息地接近他們，更可怕的是，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讓兮鳳感到一陣心悸。

“你贏不了我。“殺閔月松開手指，忘塵劍退開。他漫不經心地撣了撣衣袖，仿佛剛才只是拂去一粒塵埃。

謝寂白挽了個劍花，劍尖直指殺閔月：“贏不贏得了，試試不就知道了？“他的聲音依舊輕松，但握劍的手卻繃緊了，“你特意釋開靈引我過來，總不會是為了閑聊吧？還是說...”

夜風驟起，卷起滿地落葉。謝寂白的眼神陡然轉冷：“挑釁我啊。“

殺閔月終于正眼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弧度。

“你覺得呢？”

剎那間，謝寂白劍走偏鋒，忘塵化作一道銀虹直刺殺閔月心口。殺閔月不閃不避，右手竟是要硬接這一劍。就在劍尖即將觸及他手掌的瞬間，謝寂白手腕一抖，劍勢陡然變化，改刺為削，直取對方咽喉。

“嗤啦——“

衣帛撕裂的聲音響起。殺閔月側身避過要害，但袖口仍被劍氣劃開一道口子。他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之色。

話音未落，殺閔月身形一晃，竟憑空消失。謝寂白心頭警鈴大作，本能地回劍格擋。“砰！“一股巨力從背后襲來，震得他連退數步，喉頭涌上一股腥甜。

“能傷到我，這千年來，你是第一個”

謝寂白咬牙咽下血沫，目光愈發凌厲。他深吸一口氣，忘塵劍上泛起淡淡的青光。

“再來！”

謝寂白主動出擊。劍光如雨，將殺閔月周身要害盡數籠罩。每一劍都帶著凌厲的劍氣，所過之處，地面被犁出深深的溝壑。殺閔月起初還能從容應對，但隨著謝寂白劍勢越來越快，一道劍光劃過，殺閔月的臉上出現一道血痕。

“轟！”

兩股強大的力量碰撞在一起，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氣浪以二人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周圍的墻壁紛紛龜裂，碎石飛濺。

煙塵散去，謝寂白單嘴角溢出一絲鮮血。殺閔月依舊站在原地，但胸前的衣襟已被劍氣割裂，露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少主！“兮鳳驚呼，怎么可能，這個凡人，不止一次傷到殺閔月。

殺閔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口，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隨即化作滔天怒意：“你找死！”

他手中泣鬼悲嗚，刺向謝寂白，謝寂白也握住忘塵。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白色身影擋在了謝寂白面前，她手中的一道冰刃，刺向殺閔月。

殺閔月的動作僵住了，泣鬼“呯”的一聲，從他的手中的泣鬼掉落在地，任由那道冰刃刺入他心口，他深深地看了蘇念一眼，又看向她身后滿臉謝寂白，“今日到此為止，兮鳳，我們走”

隨著最后一個字落下，殺閔月和兮鳳的身影快速消失在暮色中。

蘇念怔住了。

謝寂白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瘋了？！“他的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顫抖，“誰讓你擋在我前面的？“

蘇念這才回過神來。她轉頭看向謝寂白，發現他臉色蒼白得可怕，嘴角還掛著血絲。她慌忙扶住他：“你受傷了！”

“小傷。“謝寂白隨意擦了擦嘴角，目光卻死死盯著殺閔月消失的方向。

蘇念的手不自覺地發抖。她剛才沖過來時，分明看到那個黑衣男子眼中的震驚與...痛苦？那種熟悉的感覺讓她心頭一窒。

“阿寂，那個人是誰？“

謝寂白眉頭緊鎖，有些驚訝，蘇念竟然不記得殺閔月了，也好，那般痛苦的記憶，忘了也好。

“不知道。他明顯是沖我來的。“他轉向蘇念，“下次不許這樣了！你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嗎？”

蘇念低下頭，我只是...不想看你受傷”

謝寂白怔了怔，“我又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擔心你罷了”。他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隨后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糖人，已經摔碎了。他苦笑著看向蘇念：“看來得重新給你畫一個了。”

“沒關系的”

“走吧”謝寂白收起忘塵劍，“送你回去”

兩人并肩走出巷子，誰都沒有注意到，在不遠處的屋頂上，殺閔月靜靜佇立。他胸前的傷口還在滲血，卻渾然不覺。

“少主，您的傷...“兮鳳擔憂地上前。

“無事”

殺閔月抬手制止了他。他的目光追隨著蘇念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