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廖叔這種在橫店老飄著，和很多出租車司機一樣，天南海北地能叨叨。

唾沫橫飛，指點江山的。

“真的，說實話。這種睡人家老婆的，見得多了橫店這一片。”

“很多家里有一個，到這里打工過日子，晚上到住的地方，屋里面也有一個。就這還要偶爾出去野餐的……”

“那個沈言也該，他是大明星，賺大錢，就活該塌房，據說是背了天價的欠款，嘖……”

沈言還是第一次從其他人的嘴里，尤其是普通人的嘴里面知道他們對自己的看法。

雖然對面的廖叔一口一個狗日的賺那么多錢，塌房活該，但是沈言沒有生氣。

反而廖叔說那個二線女明星的時候，嘴角的哈喇子是沒有忍住落了下來。

他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依然喋喋不休地評論著這件事的方方面面。

太陽越升越高，地上的影子越來越短，已經等了將近一個小時，卻始終不見有群頭出現。

“廖叔，今天怎么這么久都沒人來找群演？”沈言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

廖叔掐滅了手中的第三根煙：“最近是淡季，戲不多。”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現在有個大劇組在這邊包場，把其他劇組都擠走了，就剩幾個小的草臺班子，活少也正常。”

聽到這個消息，沈言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別泄氣！”廖叔看他的表情，一笑，隨即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中帶著幾分鼓勵，“就你這長相，要是有活，群頭肯定選你。”

“說不定還能當個替身，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撈個小角色。”廖叔眼睛一亮，“要是讓那個大劇組選上，那可就真的是鳳凰飛枝頭了！”

沈言溫和地笑了笑：“多謝廖叔吉言。”

廖叔突然湊近了些，瞇著眼仔細打量著沈言的臉：“誒，我說怎么眼熟，別說，你跟網上那個沈言還挺像！以后肯定有出息！”

“要是真火了，可別忘了廖叔我啊！”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借您吉言。”

沈言笑著，稍微往后退了退，”廖叔，那個大劇組是拍什么的，您知道嗎？”

“這個我還真不太清楚。”

廖叔搖搖頭，“只聽說是個古裝劇，規模挺大的。”

正說著，遠處傳來一陣發動機的轟鳴聲，一輛破舊的五菱宏光緩緩駛來。

“來了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人群頓時騷動起來。

原本還在閑聊的群眾演員們瞬間炸開了鍋，所有人都像打了雞血似的站起身來，蜂擁朝著面包車的方向涌去。

石板凳上只剩下零星幾個反應慢半拍的人，還在發愣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廖叔也急匆匆地站起來，臨走前還不忘回頭對沈言說：“小伙子，機會來了，快跟上！”

“都他媽給我站整齊了，一群豬一樣的東西，往前拱什么拱！“

隨著一聲暴躁的怒吼，五菱宏光的車門被猛地拉開。

一個戴著臟兮兮棒球帽、手里攥著大喇叭的群頭從車里鉆了出來。他看起來四十出頭，肥胖的身材擠在一件皺巴巴的格子襯衫里，臉上的橫肉隨著說話不停抖動。

群頭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狠狠踹開最前面幾個往他身邊擠的人，然后提著大喇叭，靈活地爬上了車頂。

“都給老子滾遠點！”他扯著嗓子吼道。

即便被這樣粗暴對待，周圍的群演們卻像沒聽見似的，依舊笑臉相迎地往前湊。

有人甚至還從兜里掏出煙，點著了就往群頭手里塞。

群頭是招收不誤，但是卻連給自己遞煙的人臉都沒看。

他舉起大喇叭：“聽好了！《鐵血抗日》劇組那邊要補拍幾個鏡頭，需要八個人演死尸，一次給40！”

話音剛落，原本就擁擠的人群頓時沸騰了。

“群頭選我選我！”

“我上次演過死尸，很有經驗的！”

“群頭我身材好，躺著也好看！”

“都他媽給我閉嘴！”

群頭又罵了一聲，“一群沒出息的東西！”

罵歸罵，他還是開始點人。

“你，你，還有你，上車！”

每點到一個人，那人臉上就會立刻綻放出喜悅的笑容，仿佛中了彩票一般。趕緊擠開人群往面包車跑，生怕慢了一步就會被換掉。

連續點了七個人。

還差最后一個。

群頭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最后方。

即便站在人群最后，沈言的身影依然異常醒目。

修長的身材，精致的五官，舉手投足間散發著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氣質。

“就你了！”群頭朝沈言一指。

沈言微微一怔。

在這個環境下，自己被選中當個群演，竟然還有那么幾分的激動。

要知道，在之前，作為頂流，不知道有多少劇組求著自己過去。就這，還出現過很多次，自己過去了，覺得不對付直接現場走人。

“恭喜啊小沈！”

身旁的廖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說你這條件，不愁沒活干！”

廖叔的語氣熱情，眼神里卻藏著掩飾不住的羨慕和嫉妒。

周圍其他群演也都用復雜的目光看著他。

有人露出羨慕的眼神，有人則是一臉不屑。

“呵，小白臉。”

沒被選中的人們三三兩兩散開，找地方繼續蹲著抽煙。

沈言朝廖叔揮了揮手，轉身走向那輛破舊的面包車。

車門拉開的瞬間，一股混合著汽油味、臭汗味和腳臭味的氣息撲面而來。

那味道刺鼻得讓人作嘔。

他皺了皺眉，還是跨步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