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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二嬸

秦釗的皂靴碾過滿地海棠,正要開口勸解,鞭梢已纏上他脖頸。黎牧雨的鐵扇“咔”地卡住他喉結:“喲,這不是專給通房灌紅花湯的秦大管家么?”

“二爺息怒。”秦釗的官帽滾落草叢。

“息你祖宗!”俞錦恩抬腳踹向他膝窩,“上月西街賣炊餅的老王頭,是不是你縱馬踩斷的腿?”

吳氏掀簾的手抖得厲害,金絲牡丹簾鉤纏住鬢發。她盯著溫知虞腕間晃動的翡翠鐲,那是陸家祠堂供了三十年的老物件,此刻竟映出她扭曲的倒影。

“侯夫人要審我?”溫知虞突然轉身,裙擺掃落石案上的紫砂壺。滾茶潑在吳氏繡鞋上,驚得她跳開半步。

溫知舒趁機揪住莫顏衣領:“這賤婢懷里揣著什么?定是私相授受的。”

“啪!”

江蘺的巴掌比她聲音更快,溫知舒踉蹌撞上假山石,發間金步搖折成兩段。俞錦恩吹了聲口哨:“打得好!這種愛翻主子妝奩的刁奴,該剁了爪子喂狗。”

黎牧雨的鐵扇突然拍在秦釗臉上:“聽說你上月強占了李賬房閨女?”不待回答,扇骨已戳進他嘴角,“小爺最見不得臟東西,今兒給你洗洗腸子。”

“住手!”吳氏終于找回聲音,“國公府就能無法無天?”

“喲嗬!”俞錦恩甩鞭卷來她腰間玉佩,“小爺還偏要無法無天!”玉佩應聲碎裂,他踩著滿地玉屑大笑,“去告御狀啊!就說俞家二郎打了你侯府八十條看門狗!”

溫知虞忽然輕咳一聲,紅纓立刻捧來纏枝蓮紋暖爐。她指尖摩挲爐壁浮雕,看著秦釗在血泊中蠕動:“聽說東市棺材鋪新進了金絲楠木?”

“大小姐慈悲!”秦釗突然掙扎著磕頭,“小的愿供出三公子私放印子錢的賬本。”

黎牧雨的鐵扇頓在半空,與俞錦恩交換個眼神。吳氏臉色霎時慘白,連退三步撞翻青銅仙鶴燈。燈油潑在溫知舒裙擺,火苗“噌“地竄起來。

“救、救命啊!”溫知舒瘋狂拍打裙上火焰,發髻散亂如瘋婦。江蘺拎起荷花缸潑過去,寒冬的冰水激得她尖叫昏厥。

俞錦恩的鞭梢勾起賬本,隨手拋給溫知虞:“表妹收好,這玩意能換三百畝皇莊。”他踹了腳裝死的秦釗,“滾去告訴陸重錦,明兒日落前不把吞的軍餉吐出來。”

黎牧雨接茬吹亮火折子:“小爺就燒了他外宅養的那個胡姬!”

暮鼓聲穿透宮墻時,溫知虞正倚著闌干喂錦鯉。俞錦恩突然湊近她耳畔:“陸首輔的轎子到二門了,表妹要不要補個胭脂?”

“不必。”她將最后粒魚食拋入池中,“他最愛看我收拾爛攤子的模樣。”

俞錦恩見溫知虞沉默不語,懶洋洋伸了個腰:“江蘺,把我馬鞍上掛的小鞭取來。”

江蘺心頭一顫。那根纏著倒刺的軟鐵鞭她最清楚不過,去年西街鬧事的潑皮挨了三鞭子,后背生生剮下一層皮肉。她磨蹭著從棗紅馬鞍旁解下烏黑發亮的鐵鞭,鞭尾細密的銀鉤在日光下泛著寒光。

秦釗癱在青石板上,方才挨過馬鞭的脊背火燒火燎地疼。眼見俞錦恩接過鐵鞭甩了個響,他顧不得臉面連連叩頭:“俞二爺饒命!小的瞎了狗眼。”

“現在認得爺爺了?”俞錦恩靴尖碾住他手指,“早前縱著家奴在賭坊撒野的膽氣呢?”話音未落,鐵鞭破空聲驟起。秦釗殺豬般嚎叫起來,秋衫裂帛聲里,三道血痕從肩頭斜貫腰際。

黎牧雨抱臂嗤笑:“這狗奴才還敢罵爺是小人?”劈手奪過鐵鞭,照著秦釗大腿就是十幾下。鐵鉤勾著碎布皮肉翻卷,血點子濺上廊柱,驚得圍觀的婆子們慌忙后退。

溫知虞蹙眉退到月洞門邊,繡鞋避開蜿蜒的血跡。待秦釗進氣多出氣少時,俞錦恩扔了鞭子撣撣衣擺:“溫姑娘要留活口么?”

“有勞二位。”溫知虞目光掃過面色慘白的吳氏,“余下的事我能應付。”

馬蹄聲漸遠,園門前只剩滿地狼藉。吳氏攥緊帕子強作鎮定:“四夫人若肯認下與外男私會之事,咱們關起門。”

“母親慎言。”溫知虞冷聲打斷,“午時將至,侯爺也該下朝了。”

話音方落,遠處傳來急促鑾鈴。四駕青篷馬車碾過青石板,驚得圍觀眾人紛紛避讓。車簾掀起時,玄色官靴踏碎滿地血污,陸君衍絳紫官袍上的金線蟒紋在日頭下熠熠生輝。

“這是在鬧什么?”他目光如刀掠過眾人,最后落在溫知虞微白的臉上。小廝來福帶著侍衛將園子圍得鐵桶似的,幾個探頭探腦的閑漢被架著胳膊拖走。

吳氏喉頭滾動,那句“捉奸“在舌尖轉了三轉,瞥見陸君衍腰間玉帶上懸著的御賜金錯刀,終究咽了回去:“不過是教訓個不守規矩的。”

“侯府何時輪到大房動私刑?”陸君衍指尖輕叩腰間佩玉,叮咚聲驚得吳氏后退半步。他轉身扶住溫知虞手肘,聲音陡然放輕:“累著了吧?”

溫知虞借勢靠在他臂彎,朝血泊中抽搐的秦釗抬了抬下巴:“大夫人說我勾結外男欺辱家仆,侯爺看該如何處置?”

陸君衍劍眉微挑,守門侍衛立時將哀嚎的管事們拖到跟前。秦釗背上翻卷的皮肉里還嵌著鐵刺,他疼得渾身打顫:“是俞二爺。”

“俞家商隊昨日剛押送北疆軍餉出城。”陸君衍截住話頭,從袖中抖出黃絹,“圣上口諭,著溫氏協理今冬軍需采買。大夫人若對俞掌柜有疑,本侯即刻請旨徹查。”

吳氏膝蓋一軟,被溫知舒死死攙住。誰能想到這商戶女竟攀上皇差?眼見陸君衍攬著人往馬車走,她急得扯嗓子喊:“四弟莫被這狐媚子。”

“掌嘴。”

清脆巴掌聲驚飛檐下麻雀,溫知舒捂著紅腫臉頰呆立當場。陸君衍接過侍衛遞來的濕帕拭手,語氣淡得像在說今日天氣:“再聽見半句詆毀主母之言,便去刑房領家法。”

馬車轔轔駛離時,溫知虞掀簾回望。吳氏正指揮婆子抬人,滿地血污在秋陽下泛著暗紅。她輕嘆一聲,陸君衍溫熱掌心已覆上她手背:“軍需賬目可理清了?”

“大房貪墨的三成銀錢都記在暗賬里。”她取出袖中冊子,“只是沒想到他們會用這般拙劣手段。”

“跳梁小丑罷了。”陸君衍掀開車簾,遠處城樓上旌旗獵獵,“冬至前肅清侯府,開春才好陪你去江南查鹽引。”

車輪碾過枯葉,將大明湖畔的鬧劇遠遠拋在身后。

溫知舒攥緊袖口布料,仰頭直視面前玄色官袍的男子:“四叔。”“喚本官陸首輔。”陸君衍垂眸整理蟒紋袖口,玉石扳指磕在鎏金腰牌上發出脆響。”。”溫知舒喉頭滾動,瞥見男人身后仆從抬來的檀木轎輦,咬牙道:“今日長姐與俞二少、黎二少在此園閉門不出,滿府下人都瞧見了腌臜事!”青玉扳指頓在云紋腰封上,陸君衍抬眼:“瞧見什么?”“瞧見她與野男人私會!”“啪!”官靴碾碎廊下青苔,陸君衍甩開暗金滾邊的袖擺:“世子夫人慎言。若拿不出實證,本官便送你去大理寺論個誹謗命婦之罪。”溫知舒指甲掐進掌心,拽過跪在月洞門邊的粗使婆子:“你們說!”“首輔大人明鑒!”額頭帶傷的小廝叩首:“俞二少縱仆行兇啊!”“黎二少踹斷奴才三根肋骨!”“奴婢親眼見四夫人的馬車拐進西角門!”冬安伏地顫抖,發間銀簪滑落青石磚:“車簾掀開時,里頭坐著穿絳紅襦裙的。”溫知舒挺直脊背,絹帕掩住嘴角冷笑:“這些忠仆為護首輔清譽,拼死撞破奸情,反被那對紈绔打得半死。”她忽然抬手指向廊柱陰影:“長姐還要縱容他們滅口不成?”溫知虞從斑駁樹影中緩步走出,石榴紅馬面裙掃過階前碎葉:“單憑馬車停在此處,便斷定我與人私會?”“不然呢?”溫知舒逼近兩步,丹蔻幾乎戳到對方鼻尖:“這廢園子連灑掃婆子都不來,偏你們三人鬼鬼祟祟。”“住口!”溫知虞突然扣住妹妹手腕,鎏金護甲劃過她袖口金線:“溫知舒,我最后問你——今日這出戲,是受人指使還是自導自演?”“少誣陷人!”溫知舒甩開桎梏踉蹌后退,發間金步搖纏上紫藤花架:“我親眼看你進園子。”“好個親眼所見。”溫知虞轉身拂開垂落的紫藤,對紅纓頷首:“請二夫人與二公子。”溫知舒猛地攥緊花枝,碎瓣簌簌落滿織錦鞋面:“什么二。”“嘎吱——“兩個小廝抬著黃花梨圈椅擺到廊下,陸君衍撩袍落座時,腰間玉墜與烏木扶手相撞叮咚。溫知虞扶著紅纓緩緩坐下,石榴裙擺鋪開如血,恰好擋住影壁外窺探的視線。

半盞茶功夫,紅纓引著位鬢角微白的婦人穿過月洞門。溫二夫人攥著佛珠的手直抖,身后跟著的藍袍少年臉色鐵青。”造孽啊!”溫二夫人佛珠砸在冬安背上:“二丫頭帶著婆子捉自家姐姐的奸?你們侯府教的好規矩!”溫粵一腳踹翻嚎哭的小廝:“俞二哥與黎三哥是替我送藥材才進園子!長姐為避嫌特意讓我等在蓮花島,倒成了你們潑臟水的把柄?”“首輔明鑒!”溫二夫人顫巍巍跪倒:“虞丫頭上月就托粵兒尋天山雪蓮,老身今日是來送百年參的!”陸君衍摩挲著扳指不語,目光掃過滿地狼藉。忽然抬手指向影壁后抖成篩糠的婆子:“你說見過絳紅襦裙?”“奴...奴婢。”“撕拉——“紅纓猛地扯開那婆子外衫,露出里頭嫣紅中衣:“你這老貨倒愛穿紅!”“不是的!”婆子癱軟在地:“世子夫人讓奴婢們換上紅衫子作證,說...說首輔最厭女子穿紅。”溫知舒踉蹌撞上紫藤架,花枝扯散牡丹髻:“賤婢胡吣!”“啪!”溫知虞甩出袖中賬冊砸在石階上:“上月你挪用公中三千兩白銀,買通這些奴才作偽證,要我——“話未說完,陸君衍突然起身。玄色官袍掃過滿地碎瓷,他彎腰拾起賬冊,指腹擦過“胭脂鋪“三字輕笑出聲:“世子夫人好闊綽。”溫知舒血色盡褪,耳邊炸開冬安的尖叫:“夫人!您裙下有血!”眾人駭然望去,只見石榴紅裙裾漫開深色水痕。溫知虞護甲深深掐進圈椅雕花,冷汗浸透鬢角碎發:“紅纓。”“快請大夫!”溫二夫人撲過去扶住她:“虞丫頭懷著身子呢!”陸君衍手中賬冊“咚“地落地,腰牌撞在青石上迸出火星。他打橫抱起妻子,官靴碾過滿地紫藤殘花:“今日在場者全部收押,待本官親自審問。”

日頭正盛時,溫二夫人帶著溫粵跨進園門。金步搖在日光下晃出細碎金光,她領著少年朝陸君衍福身:“首輔大人安好。”

“二嬸多禮。”陸君衍虛扶一把,絳紫官袍袖口金線蟒紋掠過青石磚。

吳氏絞著帕子往人后縮,卻聽溫二夫人笑問:“這個時辰,首輔不該在文華殿議政么?”

“內子傳信說家中有急。”陸君衍目光掃過瑟縮的溫知舒,“倒不知這般熱鬧。”

吳氏指甲幾乎掐進掌心。這個蠢貨!竟真把閻王請回來了。她狠狠剜了眼垂首發抖的溫知舒,強笑道:“不過是些內宅瑣事。”

“二嬸來得正好。”溫知虞忽然開口,髻間銜珠鳳釵輕顫,“前日托俞二少給阿粵謀的殿前司差事,今早吏部批文該送到溫府了。”

溫二夫人聞言眼眶微紅,攥緊溫粵手腕深施一禮:“老身替溫家謝過首輔夫人。咱們溫府出來的姑娘,縱是庶出也守著本分,萬不會學那些眼皮子淺的——“說著瞥向面色青白的溫知舒,“吃著侯府飯,砸著溫家鍋。”

溫知舒踉蹌半步扶住廊柱。她千算萬算,沒料到俞錦恩竟是給庶弟鋪路的。喉頭腥甜翻涌,偏還要強撐笑臉:“二嬸說笑了。”

“老身沒功夫說笑。”溫二夫人轉向陸君衍,“首輔且安心回朝,老身拼著這把骨頭,定將首輔夫人妥妥當當送回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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