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不善為儷詞,雖曾有所作,非當行也。挽聯亦須為儷詞,然須括死者行徑、生者哀傷于數十百字中,尤覺難為。余每見有率然矢口,便成妙作者,羨之不已,以為此如酒有別腸也。及佐莫伯恒浙江財政廳為秘書,實司書啓,擬詩詞而已。幸此皆不多,而挽聯顧不絕也。于是不能藏拙,姑試為之。
記挽朱介人云:“捷獻平吳,王常侍勛名最著,更來梓里持旌,堪繼李家和樂,詎知錄寫歸田,西風遽驚聞甲馬;獄成鉤黨,毛督郵風誼難忘,況復油幢載筆,喜陪羊傅襟懷,豈意詩吟落月,白河遙望悵人琴。”挽黃克強云:“勛庸在國,婦女也爭傳姓氏;豪杰為神,英靈猶自鎮山河。”
又云:“赤手造新邦,千載勛名書冊府;銀濤歸客柩,萬家雞黍哭先生。”挽蔣觀云夫人:“父子負文武才名,母雖鸞參天上,青史猶余千歲壽;賓客多郭苻儔類,我欲鶴化庭中,秋風未許一杭來。”聞觀丈甚許之。余自挽夏穗卿先生云:“先生是鄭漁仲一流,乃以貧而死乎;后世有楊子云復生,必能讀其書矣。”自謂頗稱穗丈生平。又挽梁任公夫人云:“當國難時,詞組促成夫子志,斯乃列女傳人物;臨命終際,一心歸向華藏海,此真能仁氏信徒。”任公亦亟稱之。
挽王夢白云:“此世自多程不識,斯才不滅華新羅。”
挽楊皙子云:“功罪且無論,自有文章驚海內;霸王成往跡,我傾河海哭先生。”挽朱古微先生云:“遺札猶存(先生為余題李云谷《殘硯圖》),此老已從王子晉;后生安仰,歌辭欲廢鷓鴣天。”(《鷓鴣天》,強老絕筆詞也。)
挽馬孟容云:“縱托神交,未識白眉終結恨;偏羈萍跡,遙瞻絳帳有余哀。”挽許叔璣云:“通經致用,自儒志一脈相承,誰令竟牖其長,樹人以老,狼藉講疏,詎意忽趨天上召(叔璣以腦溢血歿);志大才疏,負橫塘廿年期許,自知終無所試,玩世不恭,陸沈人海,偏教連哭故人喪。”(王夢白先叔璣卒)自謂皆無自來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