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九霄環珮

當然，現在作為嬰兒，我能干什么呢，我還是先好好度過這美好的時光吧，不然我就長不高啦。這一世我想長到一米七，當個大美女。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笑了出來。嬰兒般的笑聲傳來，幸好是深夜了，不然把人嚇到了，就不好啦。

畢竟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我還是當一個好寶寶，先了解一下當下的形式，再為未來作打算吧。希望我不要變成文盲，好困好困，睡覺。

轉眼間過了幾年，從只會哭鬧的嬰兒變成走路搖搖晃晃的小孩。臘月初八，蘇衡迎來了七周歲生辰。

“阿衡，抓這個。“母親把金算盤往我面前推了推。紅毯上擺滿了抓周物件：玉璽模型、官印、筆墨，還有胭脂水粉。我瞅著角落里的檀木官印，正要邁著我的小短腿走過去時，門外突然傳來尖細的通報：“太后娘娘賜禮到——“黃衣太監捧著錦盒進來，滿屋人嘩啦啦跪了一地。

我趁機抓住官印，故意脆生生喊了句：“要當官！“父親手里的茶盞“當啷“掉在地上。太監像什么也沒聽到似的，堆著笑打開錦盒：“太后賞赤金長命鎖一對，特召蘇小姐明日入宮赴宴。“隨后母親起來立馬抱著我，然后手一緊。我摸著官印上冰涼的花紋，心想這老太婆又要作什么妖？

……

臘月初九的雪粒子撲在轎簾上，我裹著狐白裘縮在母親懷里。父親緋色官袍沾了雪水，在轎廂底暈出深色痕跡。行至朱雀門時，忽聽得墻根下傳來裂帛般的哭嚎：“行行好......賞口薄棺......“

我扒開一線轎簾，見個跛腳老婦摟著凍青臉的孩童跪在雪中，粗陶碗里兩枚銅錢凝著冰碴。母親蜀錦袖口的纏枝蓮紋硌疼我臉頰，父親數度欲掀轎簾，終是閉目捻動朝珠，珊瑚珠串在指間碾出細微咯吱聲。我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母親“哎，拿你沒辦法，你這么小的年紀就…以后不要太心善啦，這個世道…我給你說這么多干嘛，你也不一定聽的懂。”母親說完后，拉開橋簾，叫下人給了一些物品。隨后把我抱在懷里。我在溫暖的懷抱里睡著啦。

“衡兒，醒醒”母親輕輕的拍著我，迷迷糊糊的睜著眼睛看著母親好像說:干嘛呀～，母親～。“到太后這了，你該下去了，不然讓太后見到你這樣，要打你屁股啦”母親邊笑著邊幫我整理發型。嚇的我立馬清醒來，這個老太婆，要作什么妖呀，我跟她又不熟，她見我干嘛。沒等我想多久，母親就帶著我去見太后啦。而父親則去見皇上大人啦。

到了重華宮，重華宮的鎏金地龍烘得人發燥。我被母親牽著手走到屬于我們的位置上。還沒等我們坐下，就見太后倚著老嬤嬤的胳膊走到那把閃閃發光的椅子上坐著。

隨后靠著青鸞引枕，石榴紅翟衣上的金線孔雀翎在燭火下泛起幽光。她染著蔻丹的指尖撫過鎏金暖爐，忽然輕笑：“哀家聽說蘇小姐之前百日能言？”太后撥動翡翠佛珠的聲音突然停了，鎏金護甲劃過瑪瑙葡萄，我感覺到母親的手指驟然收緊。滿殿燭火在翟衣金線上跳躍，孔雀翎羽的暗紋像無數雙監視的眼睛。

當母親剛好要起身，而我正要把葡萄往嘴里塞時，殿外忽起一陣環佩叮當。我充滿好奇的看向外面，誰呀，在太后面前還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一下把眾人的眼光吸引過去。

玄色蟒袍挾著風雪卷入殿內，少年親王跪地行禮時，腰間的白玉螭紋帶鉤閃過寒光。我好奇數著他袍角翻涌的云雷紋，忽然嗅到一縷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喲，氣勢跟太后差不多呢。還是個霸氣的小王爺，果然這的風水就是不一樣，在皇家。

母親碰了碰我，輕輕瑤了瑤頭，母親知道我在想什么，我還怪不好意思的，雖然我喜歡欣賞長的好看的東西，可我還是知道什么能看什么不能看的。這個少年看著就不好惹，希望以后我跟他沒什么沖突吧。好像這個少年還幫我了一下，讓太后眼光沒再看我。我趕緊對這母親笑了笑，然后端正態度。當然，我還是在偷偷的看，嘻嘻。母親無奈，看了看我，隨后稍微移動了一下身體，讓太后沒不怎么注意到我。

就聽到“皇祖母這是要考校孫兒薦的玩物，誰有是我優秀，什么百日便能言，都是騙人的吧？”然后蕭景煜捧起鎏金盒的指尖還沾著雪粒，“前日獵場驚了白狐，倒叫孫兒尋得此物。“

盒蓋掀開的瞬間，我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他的手指修長勻稱，骨節分明卻不顯粗糲，像是上輩子在博物館見過的白玉雕件。此刻那雙手正搭在鎏金盒邊緣，在燭火下泛著細碎的冷光，且注意到他小指微微蜷起，這是常年握筆之人才會有的習慣。

我看見太后腕間佛珠猛地一顫。我很疑惑:這是什么，是太后的把柄嗎，還是老巫婆做了什么壞事嗎被小帥哥發現啦。太后撥弄佛珠的聲音越來越急，翡翠珠子撞出催命符似的節奏。

就是一個九連環而已呀，有什么意義嗎，算了，與我無關。突然蕭景煜向我走過來并單膝點地湊近，蟒袍上的龍涎香蓋過了血腥味。他修長的手指拂過九連環上暗刻的“霄”字，抬眼時睫毛在燭光下投出細密的影：“小妹妹若能用這個算出葡萄有幾粒，本王就把獵場的糖霜山楂全送你。“

他把九連環落在我掌心時冷得像冰，我故意好奇把九連環動來動去說：“這個圈圈比葡萄甜嗎？”

母親慌忙要捂我的嘴，太后卻輕笑出聲：“九郎倒是會哄孩子。”她染著蔻丹的指甲掐進引枕，青鸞刺繡的眼睛被揉得扭曲變形。

我晃著九連環歪頭裝傻：“那我要先數數阿娘發簪上的珍珠。”余光瞥見蕭景煜袖口隱現的繃帶，暗紅斑跡在玄色衣料上洇成詭異的圖騰。

然后蕭景煜起身擋在我與太后之間，蟒袍廣袖掃落案上銀匙：“皇祖母恕罪，孫兒前日獵的雪貂皮已經硝好，正適合給蘇小姐裁個暖手筒。”

母親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帕子掩住的嘴角卻在微微上揚。太后又撥動佛珠的速度越來越快，翡翠相撞的咔嗒聲里，我聽見蕭景煜用氣音說了句：“別碰葡萄。“

九連環清脆的碰撞聲里，我望著少年近在咫尺的眉眼，突然想起上輩子大學圖書館落地窗透進來的陽光。那時總有個穿白襯衫的學長坐在第三排，睫毛也是這樣在光暈里投下細密的影，晃得人看不清他鏡片后的眸光。

「小王爺長得真俊，還離我這么近。」我故意把九連環甩得嘩啦響，借翡翠鐲的響動遮掩喉間的輕顫。蕭景煜指節上未擦凈的朱砂像雪地里落梅，這般金尊玉貴的人，袖口怎會沾著炮制傷藥的丁香味？

他忽然屈指彈了下九連環，鎏金小圈蕩到我鼻尖前：“你數數這里有多少環，本王之前說過的，糖霜山楂就會翻倍。”玄色蟒紋廣袖垂落時，我瞥見他腕骨內側有道新結的痂，像是被什么猛禽抓傷的。

我裝作去夠案上纏絲瑪瑙盞，借著寬大袖擺遮掩，用食指在蕭景煜掌心飛快地畫了個「√」。上輩子做題養成的習慣，等反應過來時，少年親王已經攥緊手掌后退半步，耳尖泛起的薄紅比他腰間玉帶上的血沁還要艷。

“要當官的小丫頭，”他背對太后沖我挑眉，唇形無聲翕動，「當心葡萄有毒。」轉身時蟒袍揚起的氣流掀動我額前碎發，那縷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里，竟混著蘇家暗衛特制的金瘡藥香。

太后與蕭景煜之間充滿了奇怪的氣氛，然后便說“來人，怎么還不給九王賜座。”

等九王坐下后，太后身側著月白云雁補子的麗嬪忽地掩唇：“臣妾賭這玉雪團子解不開三環。“旁側翠紋裙的容妃立刻接口：“瞧著連鐵環都抓不穩呢。”我歪頭沖她們吐了個奶泡泡，鐵環相擊聲如碎玉落盤。解至第六環時，容妃指尖的杏仁酥碎在裙裾，太后捻佛珠的指節泛起青白。

蕭景煜忽然起身廣袖一展，玄色暗紋恰遮住我手中動作，然后指這桌子上說：“皇祖母瞧這西域進貢的雪狐裘......”

“蘇小姐可知這是何物？“太后猝然發問。“馬蹬！”我故意將鐵環往嘴里塞，涎水糊了滿手。余光瞥見蕭景煜袖口微動，一粒金瓜子正正打在麗嬪發簪。

“哎喲！”滿殿視線霎時轉移。太后蹙眉瞬間，我已將第九環甩在蕭景煜袍角。少年親王俯身拾環時，鳳目掠過一絲激賞，薄唇無聲翕動：“裝得妙。”

太后冷冷地看了一眼麗妃，便說“不愧是蘇大人的女兒，這么快就解了，來人吶，把哀家的玉如意賞給這小神童，好了，哀家乏了，你們玩吧。”隨后太后便扶著嬤嬤走了。我感受到太后咬牙切齒的說完。

沒一會，皇帝就進殿，而我正在玩太后賞的玉如意。明黃緙絲常服掠過跪地眾人，龍涎香裹著雪松氣息罩下：“這便是解開九連環的小神童？“我仰頭望進雙含威的鳳目，與蕭景煜七分相似，眼尾卻多幾道深紋。他屈指彈了下玉如意：“蘇明遠，你這女兒倒比御史臺的折子有趣。“

父親伏地的脊背繃如弓弦：“臣惶恐。“我突然掙開母親懷抱，走過攥住皇帝腰間錯金螭紋佩。滿殿抽氣聲中，皇帝朗笑著將我舉過肩頭：“小丫頭膽子夠大，起來吧，你的膽子還沒你女兒大呢，明日隨你父親上朝玩玩？“

“好呀，皇帝伯伯，我一定會去玩的。”我狠狠的點頭，我要好好抱住這大腿。“哈哈哈，你們起來吧，朕就過來看看，景煜，跟朕來。”蕭景煜看了我一眼，就跟皇帝走了。

接下來，沒什么事，就回家了。進一趟宮，真累，要時時刻刻保持警惕，還要保證不要說錯話。

……

“景兒，你現在不要對太后逼的太緊，她現在至少是太后，也是你奶奶。”“她不是，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我母親是怎么沒的”少年紅著眼看著他說。“哎，算了，你不要太過分就行，你剛才在幫那小丫頭說話，以前怎么沒你這么好說話，怎么，對她有興趣了，她也太小了吧，要父皇提前給你訂下不。”皇帝壞壞的說，跟他平時不一樣，萬一他的大臣看到了肯定會大吃一驚。

“你敢，我只是看太后不爽而已，好了，你沒什么事，我走了。”蕭景煜說完轉身就走。“不管你，到時候，朕會把崇文書院弄個春試，你可以給那個小丫頭片子說。”

蘇衡，還沒不知道，她差點就被早早的訂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