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然在廂房內修行了七日,倒也無人叨擾,學堂內的諸位都十分識趣,雖對這位疑似潛規則了院長的少年修士有所好奇,但也不會因此而擾他清修。
也就第五日,江然納戒內的授課令閃爍,請他選擇兩日后授課的位置,江然輸入靈氣,便立刻有了與此令心意相通之感,稍作思索,便將授課地點定在了十分尋常的一處教室之內。
第七日清晨,江然如約去往教室,卻看到本只能容納四五十人的課堂,被一百六十余人擠了個水泄不通。
除卻年輕氣盛,腰間佩劍的學子們,七八名學堂內的先生,也坐在了課堂前列,正中央的“雅座”之處,坐著的赫然就是齊東海了。
除此之外,還有四十余名外來的練氣修士,江然此前見過的衛虹三人赫然在列,他們自持身份,并未與學子們擠做一團,而是飛在學堂上空,以神識觀測學堂內的一切。
見到江然,眾人皆是頷首示好,文仙學堂的每位先生的課程,都有其可取之處,這些修士自是聽聞了江然一劍擊敗衛虹的傳聞,慕名而來的。
而江然一靠近學堂,就感覺幾道帶著探查搜索之意的術法,朝自己籠罩而來,江然只是在自己身上覆蓋了一層小禁法令劍氣,就讓這些人無功而返,并嘖嘖稱奇了。
離約定的授課時辰,還有一盞茶的功夫,江然便盤膝在主座之處,閉目養神。
坐在最前列的齊東海很是無奈。
這些天,他通過不少途徑,偷摸打探江然的虛實,卻發現無論是修行速度,還是無意中流露出的氣息,江然都毫無疑問是個貨真價實的練氣中階,而在齊東海眼里,這毫無疑問是滴水不漏偽裝的表現,這也不禁讓他對江然更生幾分敬意。
伴隨著文仙學堂內一聲悠遠的鐘鳴,江然終于起身,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站起身來,語氣平淡。
“想必各位已知我欲講述的課程內容,乃是些許練氣級別的修行心得,以及術法:一力破法劍和乾坤術法結合的進階手段,未入練氣者,也可從中學到幾分劍法和道術的精髓,或許對日后踏上修行,有所裨益。”
下方學子們,皆是興奮。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是未踏入練氣的武者,大多數只是煉體初階或是中階,對于修行,無疑十分向往。
所以即使江然此刻講述的知識,并非他們如今能用得到的,他們也覺得十分高大上,愿意一聽。
而對于那些練氣境界的修士們,則更是十分期待,尤其是衛虹,他對于江然那一道直接破去了自己防御的劍氣,十分向往,有“授課令”的評分制度在,江然若想牟得利益,自然要拋出些干貨,這對衛虹而言,無疑有如甘露一般可口。
就看到江然緩緩開口,思路清晰。
“若要講這天下最普世的劍修攻法‘一力破法劍’,就需從其總綱講起,‘千鈞摧鋒萬法空,玄兵無垢御罡風。崩云裂月無常勢,舍繁至暴破神通’,此法看似至簡至暴的力道功法,實則是廣納百川的基底之術,如未塑性之泥土一般,可鑄成萬般瓷器,皆看修士本身造化……”
“……其第八總綱有云:‘觀法如觀鏡中花,破妄需碎水底月,勘破萬法皆虛相,方見真如不二訣,是講此劍之功效,須堪破術法的神意輔佐,此法口氣極傲,也有傲氣的本錢,若換尋常劍道術法,應追尋劍招變化與淬煉鋒銳,而一力破法劍不同,其道韻源于劍修本心……”
“……所以,這劍招中的周全二字,也可解析為:‘炁走八荒逆星斗,劍胎未孕先吞虹’,而若要引申進乾坤之法,則先需堪明定運八字,這又與第二總綱中講述的‘先天一炁化劍衣,九重罡風煉真形’相關,其中先天一炁四字,看似晦澀難明,實則就是人脊骨中孕育的生機血氣,與靈氣交融之后,那抹陰屬的下沉之氣……”
……江然洋洋灑灑講了上千字,不時引經據典,一路侃侃而談,皆是他最初推演《一力破法劍》與《小禁法令劍》時的心得精華。
《禁法乾坤劍》與《鎮法劍》內容太過深奧,也關系自己底牌,故而避之不談。
在他看來,這已是拆開了揉碎了的干貨,而自己那數十年的推演經歷,足以他講出上百場這樣的課程。
可……
下方學子,竭盡懵逼。
他們不由得悄悄面面相覷,眼中露出同樣的茫然——
這位……說的啥?
聽不懂啊!
天書嗎?
不止他們,即使是對一力破法劍稍有研究的齊東海等修士,也是齊齊茫然。
怎么……好像確實是自己學過的一力破法劍,卻仿佛又是另一個次元的東西?
江然口中的修行名詞,他們的確是能理解大部分的,但合在一起,卻又變成了聞所未聞的離譜之物!
一力破法劍……不是有名的莽夫劍訣嗎?他們從未聽過如此深奧的解析!
唯有衛虹在列的三兩名主修一力破法劍,造詣不淺的修士,最初聽的十分驚訝,后來時而眉頭緊鎖,時而喜笑顏開,時而不禁稱妙,但為了不擾亂江然授課,他們歡呼都是極小聲的,緊緊的注視著江然,生怕露下半個字眼!
賺大了!
這正是他們想要聽到,甚至遠超他們預期的!
江然又講了盞茶,終于是察覺到了下方異樣的氛圍。
他頓了頓,停下授課,有些疑惑道:“聽不懂嗎?我已經盡可能以簡單理解的方式講述了。”
上方幾名聽的入神的修士立刻慌張,別停啊!他們正聽的入神,期待江然將那句耳熟能詳的“大巧若拙歸真意,返照空明見太初”作何解釋呢!
一名相貌堂堂的學生,卻是站起拱手,誠實道:“回先生,確實……聽不懂。”
江然又看向眾學子,學子們搖了搖頭,齊聲道:“聽不懂。”
其中就有魏無才的弟弟,魏高元。
魏高元樣貌普通,與魏無才有七分相似,但眉眼略寬,束著長發,藍色衣袍一絲不茍,顯得更加沉穩,年歲與江然相仿,是位煉體中階的武者,他也是聽的云里霧里,一副“我不該在這里我應該在車底”的模樣,也與其他不少學子一樣,做著筆記。
不過江然暫時也并未過多關注他,只是點了點頭:“此前我已說過,要講一力破法劍。”
“若講到這里,沒覺得自己得了益處的人,便可離席了,下堂課,我會選些更簡單的修行心得來講。”
天上那幾位劍修頓時瞪大眼睛:別啊!!!
下方學子,又是面面相覷,那位曾為江然領過路的徐先生站起拱手:“江先生,授課半道離席,乃是對您的大不敬之舉,我等不可如此放縱。”
“無妨,既然聽不懂,在這里也不過是浪費時間,無需拘于小節。”江然道:“豈不聞一寸光陰一寸金?人生有窮,須得抓緊時光,諸位,散了吧。”
江然這話說得在理,卻還是沒人動,直到徐先生為了不讓江然為難,主動站起身來,拱手道:“既如此,在下學識淺薄,并非對江先生不敬,而是時光寶貴,便不在此不懂裝懂了。”隨后離開學堂。
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許多學子亦是效仿,不一會兒,堂內眾人,便走了個七七八八。
只留三十余人在此,除卻大部分學堂的先生,齊東海也未離席,他本想憑此課打探江然的深淺,卻被江然那句“一寸光陰一寸金”觸動了些許。
江然畢竟兩世為人,無意之中引經據典,對這些修士便是十分新鮮又深刻的話題。
那幾名聽懂了的劍修,則直接進入學堂,坐到了齊東海側旁的空位,滿臉期待好學的注視著江然。
江然眼神微微一頓,他看到魏高元赫然并未離席,而是努力的以紙筆記錄著課程內容,倒是心生幾分好奇——魏高元毫無疑問是完全聽不懂的,可依舊這般努力,是因為什么?
隨后,江然搖了搖頭,雖然學生走了大半,他卻依舊不受影響般,繼續授課,聽的那幾位劍修是如癡如醉,如聞天籟!
“衛虹,這課程真有如此厲害?”衛虹側旁,任鐵英不禁問道,她并不懂一力破法劍,所以對衛虹嗑嗨了似的模樣完全不理解。
“住嘴先,別影響我聽課!”衛虹這打架狂魔,此刻一副好好學生的模樣,倒是讓人十分好笑。
一個時辰后,江然的課程,終于落下帷幕。
除卻幾名得益匪淺的劍修,其余數位先生,與二三十名學生,都是因對江然的敬意,才留到了最后。
隨后,江然腰間的授課令,緩緩浮過一層光華,江然一手拿起,看到上面出現了兩個字“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