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蕩妖……”
王玄終使了個眼色，遣散身旁人，將江然拉至一旁，解釋道：“是指每過數十年，臨近伴水縣的群妖山脈部分，就可能有新的強橫大妖誕生，這些大妖，一般都有引動獸潮的能力，極有可能以一己之力，危害伴水縣。”
“為了應對此大妖，伴水縣就需要提前找到其誕生之地，提前將其斬殺，這就是蕩妖。”
“在大妖誕生之前，受其影響，整片群妖山脈，都會出現變化，比如……妖獸更加狂躁，異獸顯著增多，等等等等。”
“這兆頭，已經有數年之久了，而眼下這幾個月，則最為關鍵。”
“古縣令，竟然沒有邀請您，參加此次蕩妖嗎？我還以為，江道長獨自深入群妖山脈，正是為了勘察敵情……”
江然腦中，突然回想起不久前，古見光想與自己做交易的模樣，當時古見光給出的條件，便是“為他出手一次”。
莫非，當時的古見光，打算讓自己參與這所謂的“蕩妖”？
江然不解：“古見光身為修真者，為何還需要我這煉體巔峰做勞力？”
自從江然推演《長生練氣法》，深入了解靈氣之后，恐怕沒有任何未經修煉之人，比他更要了解凡人與修真者的差距了。
別看古見光老頭人和藹，好說話，真要動起手來，鎮壓一介煉體武者，不過彈指之間。
等級完全不同。
武者，不過強身健體。
靈氣，乃是天地之力。
“唔……江道長深入淺出，不知道也是正常。”王玄終看著江然：“古縣令有一法寶，名為‘一縣之令’，是大宇王朝，分發給每位縣令的神妙法寶。”
“催動一縣之令，便可勾連周邊數十縣的地脈，構成防護大陣，借王朝之力，守護整個伴水縣。”
“那場景……嘖嘖，真可謂，仙人手段。”
“但也正因為此，古縣令自身，必須鎮守伴水縣，一旦外出，伴水縣便失去了地脈之力守護，脆若薄紙。”
“偵察敵情的活計，就只能安在伴水縣內的其他高手身上了。”
“若是能調查清楚，那大妖現世的時機，方位，便可傳喚大宇王朝內的高手，提前將其圍殺，將危害降到最小。”
“若是沒能在情報上提前一步，等待大妖主動進攻，屆時，整個伴水縣，都會陷入被動。”
“而這次，原定偵察的主力之一何長君……”王玄終頓了頓：“卻被您斬了。”
王玄終看向后方的獵戶。
“異獸群如此狂躁，正是因為，蕩妖將至。”
“我還以為，您已經參與進了此次蕩妖之內。”
江然聞言，思索片刻，問道：“你口中的所謂大妖，一般是什么境界？”
王玄終對此問題，雖有些疑惑，但還是回答：“回江道長，我共經歷過兩次蕩妖，二十二年前，那只大妖有練氣中期，與當時古縣令相同的修為。四十多年前，那只大妖，也有著練氣修為，更多的……我就不知了。”
最低都是練氣？如此一來，用陰陽卦鎖定其方位的話，就會給自己帶來極大的反噬……
江然皺了皺眉：“此事我之前怎么沒聽說過。”
按王玄終的說法，被蕩妖之事為難，才應該是伴水縣的常態，他雖久居常青山上，但也偶爾聽說過伴水縣內之之事，卻對蕩妖二字毫無耳聞。
“大部分人是不知的，知曉其中關鍵的，除了古縣令本人，三家家主之外，不到十指之數。”王玄終低眼道：“為了不讓大多人恐慌，蕩妖一般都是由個別高手暗中解決。”
“而江道長您，毫無疑問有知曉內情的資格。”
江然微微點頭：“原來如此，你們也不容易啊……我會看看我能做些什么的。”
打獵之余，探取些情報，對擁有陰陽卦的他而言，并非難事。
雖不至于損己利人，但這種事情，江然并不介意順手為之。
“江道長心懷眾生，老朽佩服。”王玄終雙手抱拳，不著痕跡拍了個馬屁。
在他看來，江然未來，一定是會成為修真者的，前途無量。
反正捧幾句也不損老臉，不虧。
江然下意識搖頭，自己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怎么稱得上心懷眾生，這詞兒用在自己身上，實在太大了些……
然而就在江然要離開之時。
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卻突然沖了過來。
是李嘯。
在金寶街眾目睽睽之下，他突然沖到江然面前，猛然跪下，對著江然磕頭！
“江道長！李嘯自知厚顏無恥，但懇請江道長！再教我幾分本領！”
李嘯臉埋在泥土里，用力喊著：“李嘯不想再經歷這種事情了！李嘯想殺了那群畜生，為我叔父，為今日的死者報仇！李嘯也不想再，淪為那些畜生手下的逃兵了！”
江然見狀，卻是側身，躲開了這一拜，微微皺眉。
他并不想受這因果，只道。
“李嘯，我曾救你一命，你還我一張追獵圖；你幫我攔截異獸，我給你煉體入門之法；我讓你幫我售賣獵物，其中抽一份利給你當作報酬。”
“我自認不欠你什么。”
李嘯聞言，雙手抓緊泥土，鮮血都從他的指縫中溢出來，他喊道：“李嘯知曉！李嘯沒什么好給的，若江道長愿教我本領，李嘯復仇之后，為奴為婢，也心甘情愿！這條性命，交給江道長！”
江然見狀，嘆道。
“你到底是真心想復仇，還是給自己從我這兒獲得力量，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李嘯一頓，絲毫不敢遮掩：“……二者皆有之！李嘯，也不再想讓別人，欺辱于我，譬如那何利圖之輩。”
“為此，便能交出自己，為奴為婢？”
江然搖了搖頭，李嘯此狀，竟已有些瘋魔：“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另尋別家吧。”
江然轉身離去。
“江道長！”李嘯驚惶起身，跪著緊跟在江然身后，語氣急迫：“您是看不上李嘯嗎？江道長！李嘯要如何做？您指點啊！”
他太不知所措，太需要指引了：“李嘯——真的好難受啊！即使成了武者，也救不了大家，也無法打過那些異獸！李嘯真的，不知該如何啊！”
他被江然那日快意恩仇的身影，深深的吸引著，也深深的向往著，這才在發現了自己有多么無力之后，急切地追尋著江然的影子。
江然腳步停頓，看向李嘯。
后者肩膀處，有兩道巨大的爪痕，看上去也是慘烈。
李嘯見狀，立刻滿是期盼的看著江然，仿佛江然接下來的一兩句話，對他都有如圣旨一般。
看著李嘯滿是臟污的臉，江然想起了第一次與他見面，那時自己順手救了李嘯性命，當時他主動提出報恩，其眼中的耿直與真誠……
竟與此刻一般無二。
“……罷了。”江然緩緩嘆氣，摸出龜殼：“我便送你一卦。”
“信與不信，皆看你自己。”
“接這簽。”江然摸出一道竹簽，手指一抹，其上便出現了璀璨的金色文字——
莫貪捷徑步青云，歧路從來多禍根。穿石當效滴水志，朝乾夕惕待乾坤。
小吉。
李嘯顫抖著雙手，接過那竹簽，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他死死盯著上面的簽文，將其全部烙在自己腦中。
慢慢的，他的眼睛，恢復了半分清明。
“言盡于此。”江然再不駐足：“好自為之。”
李嘯沉默許久，最后向著江然離去的方向，長長一叩，久久不起。
“李嘯，叩謝江道長！”
……
雖然歷經了些小小的插曲，江然最終，還是回到了常青山之頂。
火燒山之后，此地空余一片狼藉，原本雪白的院墻，也被燒成了殘垣斷壁。
再度回到這里，江然卻沒什么特別的感觸，只是盤膝在地，將長生觀放到一邊，催動《長生練氣法》。
江然順口取的這名字，的確是遜了點，但直指主題：練了這法門，能長生，也能練氣。
江然平心靜氣，意志集中于丹田，渾身內氣，聚集于一處。
隨后，運轉。
下一瞬。
江然身周數十丈，憑空出現了一團巨大的天藍色風旋，席卷著這片空間的所有靈氣，朝正中央的江然裹挾而來，包裹住大半個常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