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隔著一堵厚厚的、布滿裂縫的毛玻璃墻，勉強窺見墻后一個模糊的影子在徒勞地拍打。

就是它！“小艾”的核心意識？

或者說，那個支撐著鈴音全部執念的、機器邏輯下掙扎的“詩魂”？

云霄仙子猛地睜開眼！

指尖下意識地再次凝聚起一點微弱的紫芒，但這次并非為了威懾，而是循著那本能感知到的“波動”，極其小心、極其輕柔地將一縷微若游絲的靈力探了過去。

不是強行灌輸，更像是在一堆混亂的線頭中，試圖找到那根代表“詩歌”的、正確的連接點。

這縷靈力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溫潤的“靈性”特質。

嗡——

工作臺上，“小艾”殘破的身軀猛地劇烈震動了一下！

頭部那黯淡的光學鏡頭驟然爆發出刺目的紅光。

同時發出尖銳到破音的蜂鳴。

“小艾！”鈴音驚恐地尖叫起來，撲上去想要抱住機器人。

“別動！”

云霄仙子厲聲喝道，同時強行穩住那縷探出的靈力，將其轉化為一種撫慰和引導的能量，小心翼翼地梳理著機器人內部那狂暴混亂的電流和邏輯亂流。

這感覺比在鋼絲上跳舞還要驚險萬倍。

尖銳的蜂鳴聲持續了幾秒，像垂死的哀嚎。

就在云霄仙子感覺自己快要控制不住、那縷靈力即將被狂暴的電子流沖散時，蜂鳴聲陡然降低了！

紅光依舊刺眼，但閃爍的頻率開始變得…有規律？

不再是瘋狂的亂閃，而是一種…遲疑的、帶著某種探尋意味的明滅。

緊接著，“小艾”頭部那個小小的揚聲孔里，不再是毫無意義的電子雜音，而是斷斷續續地、極其生澀地、仿佛一個剛學會說話的嬰兒般，吐出了幾個破碎的詞組：

“光…線…彎…曲…”

“數…字…雨…冰冷…”

“齒輪…咬合…夢…碎片…”

聲音依舊是冰冷的電子合成音，但組合在一起，卻形成了一種奇特的、充滿金屬冰冷感和邏輯錯位感的…意象？

鈴音整個人都石化了。

她保持著撲過去的姿勢，僵在原地，淺灰色的眼睛瞪大到極致，死死地盯著“小艾”，仿佛第一次認識它。

淚水毫無征兆地從她干涸的眼眶里洶涌而出，混合著臉上的污跡，沖刷出兩道清晰的痕跡。

“詩…”她顫抖著嘴唇，發出一個氣音，帶著極致的狂喜和難以置信，“是詩…小艾…你的詩…”

“小艾”的光學鏡頭依舊閃爍著紅光，似乎耗盡了所有力氣，不再發出聲音。

但那光芒的明滅，卻仿佛帶上了一絲…微弱的滿足？

成功了？云霄仙子也大大松了口氣，指尖的紫芒悄然散去，感覺比搬了一整天垃圾還累。

雖然這“詩”聽起來怪怪的，但絕對是原創！

是“小艾”自己的表達！

荒謬的愿望，似乎…完成了？

她正想開口詢問鈴音，確認任務完成。

腦海中那個冰冷、毫無感情的合成音卻突兀地、斬釘截鐵地響起：

【警告：檢測到核心夢想訴求未完成。】

【目標個體‘鈴音’核心訴求狀態：深層未滿足（詩歌創作僅為表層行為觸發，深層訴求‘被理解/被接納’未達成）?！?

【目標個體身份判定：原生位面居民（非穿越者）?！?

【任務失敗。請繼續尋找‘匿名用戶X’?！?

什么？！

云霄仙子如遭雷擊，瞬間僵在原地！

未完成？深層訴求？鈴音不是穿越者？！

巨大的失落和荒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

費了這么大勁，冒了這么大險，結果…找錯人了？！

那該死的“匿名用戶X”到底他媽的在哪兒？！

“你…你怎么做到的？”鈴音帶著濃重鼻音的、顫抖的聲音打斷了云霄仙子的震驚和崩潰。

她轉過頭，臉上還掛著淚痕，但那雙淺灰色的眼睛，此刻卻亮得驚人，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光彩和…一種近乎崇拜的狂熱，緊緊盯著云霄仙子：“你…是‘天降者’嗎？還是…工程師之神？”

工程師之神？云霄仙子內心一片混亂和苦澀。

她看著鈴音眼中那純粹的光芒，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撫摸著似乎“安靜”下來、紅光規律閃爍的“小艾”，看著她臉上那種重獲至寶般的、帶著淚的笑容…拒絕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任務失敗了，但…好像又沒完全失??？

至少，在這個冰冷的垃圾堆里，在這個孤獨的少女和她同樣孤獨的機器人之間，似乎有什么東西，被短暫地點亮了？

一種超越了任務本身的、難以言喻的感覺，在云霄仙子（張偉）的心頭悄然滋生。

她疲憊地嘆了口氣，拉低了帽檐，遮住自己復雜的神色：“我不是神…只是個…迷路的家伙?！?

聲音透過布料，帶著濃濃的無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

線索再次中斷。希望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干癟下去。

云霄仙子謝絕了鈴音語無倫次的挽留和追問，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那個由金屬垃圾構成的、彌漫著短暫溫暖和巨大失落的“蝸居”。

重新站在熔爐區那無邊無際的垃圾荒原上，濃烈的惡臭和震耳欲聾的噪音仿佛加倍涌來，嘲笑著她的徒勞無功。

帽檐下，那張屬于云霄仙子的絕美容顏上，此刻寫滿了屬于張偉的茫然和沮喪。

“匿名用戶X…你到底他媽在哪兒??？”

她低聲咒罵著，聲音被淹沒在粉碎機的轟鳴里。

接下來的日子，成了在絕望中機械式的搜尋。

她像個幽靈，在“熔爐區”更混亂、更邊緣的角落游蕩。

翻過一座座散發著不祥熱量的金屬山，鉆過爬滿變異藤蔓，閃爍著詭異的熒光的廢棄管道迷宮，避開那些散發著危險能量波動的廢棄反應堆坑洞。

她見到更多在絕望邊緣掙扎的人：

為了一小塊高純度能量晶片就能互相捅刀子的拾荒者；蜷縮在廢棄駕駛艙里、靠注射劣質神經迷幻劑逃避現實的癮君子；還有那些眼神空洞、身體被改造得奇形怪狀、仿佛只剩下一具金屬空殼的“報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