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現(xiàn)在——！！！”

幾乎在同一毫秒！

鈴音用盡力氣，按下了控制板上那個最大的、閃爍著危險紅光的按鈕。

嗡——！！！！

巨大的“共鳴號”發(fā)射器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仿佛來自洪荒巨獸的咆哮。

機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無數(shù)的電火花從縫隙中迸射。

一道無形的、卻仿佛能撼動空間的強大脈沖信號，以“老煙囪”為中心，如同爆炸的沖擊波，轟然擴散開去。

與此同時！

熔爐區(qū)各個角落，幾十上百個“老古董”通訊干擾器被同時啟動！

它們發(fā)出的、頻率各異的干擾波瞬間疊加、共振，形成了一片覆蓋整個熔爐區(qū)的、強大而混亂的“信號共鳴帶”。

這股由垃圾堆里誕生的、混亂而強大的信號脈沖，如同野火燎原，瞬間沖垮了城市通訊網(wǎng)絡(luò)脆弱的邊緣屏障，蠻橫地涌入了“夜都”的核心信息鏈路。

滋啦——！！！

瞬間！

整個“夜都”，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所有的公共屏幕——街道兩側(cè)巨大的全息廣告牌、商店櫥窗里的展示屏、懸浮出租車的內(nèi)置顯示器——

在同一瞬間，全部被刺眼的雪花和扭曲的亂碼占據(jù)！

所有正在播放的、精心編制的虛擬幻夢、廣告誘惑、新聞播報…統(tǒng)統(tǒng)消失。

所有公共廣播系統(tǒng)——街頭的電子公告喇叭、商場里的背景音樂、交通樞紐的提示音……

都被一陣尖銳到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持續(xù)不斷的電子蜂鳴聲徹底覆蓋！

整個城市的聲音和光影，在這一刻，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只剩下那無處不在、令人心煩意亂的蜂鳴！

數(shù)百萬行走在街道上、穿梭在飛行器中、沉浸在全息影像里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覆蓋全城的“靜默”和蜂鳴驚呆了！

他們茫然地抬起頭，看向那些被雪花覆蓋的屏幕，聽著那刺耳的蜂鳴，不知所措。

一種無形的、巨大的驚愕和茫然，如同瘟疫般在城市中蔓延。

死寂！只有那尖銳的蜂鳴！

零點！零時零分零秒！

就在這死寂與蜂鳴達(dá)到頂點的瞬間！

千星塔頂，那個由純粹紫色光芒構(gòu)成的、巨大無比的“響指手勢”投影，在數(shù)百萬道茫然、震驚、不解的目光注視下，那根高高翹起的中指…不，是那根彎曲的拇指，猛地向下，與中指摩擦。

一個無聲的動作！

一個巨大的、無聲的“響指”，在城市的最高點，“打響”了！

與此同時。

滋啦——！

覆蓋全城的、刺耳的電子蜂鳴聲，戛然而止！

所有的公共屏幕上的雪花和亂碼瞬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兩行由最簡潔的白色像素點構(gòu)成的、巨大無比的、不斷閃爍的文字，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鐫刻在城市的每一個可視界面上：

“午夜零時！”

“一個響指！”

“宣告存在！”

文字下方，是一個不斷跳動的、巨大的倒計時數(shù)字：3！

死寂被打破！

數(shù)百萬人在同一時間，讀懂了屏幕上的文字，看到了那個無聲的動作。

荒謬？不解？嘲諷？反抗？

無數(shù)種情緒在每個人的心頭如同野草般瘋長。

倒計時：2！

街道上，有人下意識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拇指和中指。

懸浮車?yán)铮腥朔畔铝耸种械男畔澹抗鈴钠聊灰葡蜃约旱氖种浮?

酒吧里，喧鬧的音樂早已停止，所有人看著屏幕，又看看自己的手。

貧民窟的窩棚里，有人從破舊的窗口探出頭，看向遠(yuǎn)處那些閃爍的屏幕…

倒計時：1！

一股無形的、巨大的、荒謬絕倫卻又仿佛蘊含著某種原始力量的洪流，在數(shù)百萬人的心頭激蕩！

在千星塔頂那無聲的巨大響指投影的“引導(dǎo)”下。

時間：零點零分零秒！

嗡——！

仿佛有一根無形的弦，在這一刻，被數(shù)百萬人同時撥動。

啪！

啪！啪！

啪！啪！啪！啪！

起初是零星的，如同雨點打在鐵皮屋頂。

緊接著，如同密集的鼓點，從城市的各個角落響起！

然后，如同海嘯！如同山崩！

如同億萬顆珍珠同時砸落在玉盤之上！

清脆的、短促的、帶著皮膚摩擦聲的“啪”！

匯聚成一股無法形容的、席卷一切的、震撼天地的聲浪。

這聲音是如此簡單，如此純粹！

它沒有旋律，沒有歌詞，沒有意義！

但它又是如此洪亮！

如此真實！

如此…屬于每一個獨立的個體！

整個“夜都”，在這一瞬間，被數(shù)百萬個“啪”組成的、荒誕而恢弘的共鳴徹底淹沒。

熔爐區(qū)，“老煙囪”下。

阿強站在煙囪邊緣，看著腳下那片被巨大噪音籠罩的鋼鐵叢林，聽著那震耳欲聾、如同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來的“啪”聲浪，瘦小的身體因為激動而劇烈地顫抖著。

他猛地舉起自己的右手，用盡全身力氣，打了一個無比響亮的響指！

“啪——！！！”

聲音匯入洪流。

他身后的熔爐區(qū)居民們，那些平日里麻木、兇狠或絕望的臉孔上，此刻也綻放出各種各樣的神情——

有茫然，有解氣，有狂笑，有淚流滿面。

他們不約而同地，或遲疑、或用力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啪！啪！啪！啪！啪！

更加密集、更加響亮的響指聲，從這片最底層的鋼鐵垃圾堆中爆發(fā)出來，匯入那席卷全城的聲浪！

鈴音緊緊抱著懷里的小艾。

小艾的光學(xué)鏡頭瘋狂地閃爍著紅光，揚聲孔里不再是雜音，而是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卻異常清晰的電子合成音，像是在應(yīng)和著這天地間的共鳴：

“響…指…聲…里…魂…醒…來…”

千星塔頂。

云霄仙子（張偉）維持著那個巨大的紫色響指投影，臉色蒼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

塔下，刺耳的警笛和閃爍的警燈如同憤怒的蜂群。

高空中，武裝旋翼機的探照燈光柱死死鎖定了她，機載武器的能量光芒在炮口匯聚，冰冷的殺機如同實質(zhì)。

然而，當(dāng)那數(shù)百萬個“啪”匯聚成的、足以撼動靈魂的聲浪如同無形的海嘯般拍打在塔身，穿透冰冷的合金，涌入云霄仙子的耳中時…

一股難以言喻的巨大洪流瞬間沖垮了她所有的感官。

那是數(shù)百萬份獨立的意志！

數(shù)百萬份被壓抑的、或麻木、或憤怒、或迷茫、或渴望的靈魂！

在這一刻，用最簡單、最荒謬、卻又最直接的方式，發(fā)出的屬于自己的聲音！

匯聚成的、屬于“人”的洪流。

這洪流是如此龐大，如此混亂，卻又如此…鮮活！如此…真實！

張偉的意識在這靈魂的共鳴中劇烈地震顫！

屬于死宅大學(xué)生的狹隘、屬于被（自）迫（愿）成為云霄仙子的怨念、屬于對這個冰冷賽博世界的恐懼和疏離…

在這股純粹而磅礴的“存在”洪流面前，如同塵埃般被沖刷、滌蕩。

一種前所未有的、混雜著震撼、感動、荒謬、明悟和一絲悲憫的情緒，如同洶涌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的心神。

就在這時！

冰冷的、毫無感情的合成音，如同等待已久的判決，在她腦海深處，清晰地響起：

【核心夢想訴求：‘讓全城人同時打響指’已達(dá)成。】

【目標(biāo)個體‘阿強’身份判定：原生位面穿越者（意識投射型）。】

【任務(wù)完成。】

【空間錨定解除。回歸程序啟動。】

隨著提示音的落下，云霄仙子腳下，一個由無數(shù)細(xì)微紫色光點構(gòu)成的、緩緩旋轉(zhuǎn)的玄奧符文法陣無聲地浮現(xiàn)。

回歸！

終于可以回家了！

巨大的喜悅瞬間沖上云霄仙子的心頭！

她幾乎要忍不住歡呼出聲！

然而，就在法陣光芒亮起、空間開始微微扭曲的瞬間——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穿透扭曲的空間波紋，投向了遠(yuǎn)方那座“老煙囪”。

煙囪頂上，阿強正像個瘋子一樣，對著淹沒在響指聲浪中的城市，揮舞著他那根破破爛爛的“創(chuàng)世扳手”，瘦小的身影在巨大的城市背景下顯得如此渺小，卻又如此…耀眼。

煙囪下，鈴音緊緊抱著小艾，臉上帶著淚痕，卻綻放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帶著希望的光芒。

小艾的光學(xué)鏡頭，閃爍著穩(wěn)定而溫暖的紅光。

下方那片屬于熔爐區(qū)的鋼鐵叢林里，響指聲依舊此起彼伏，如同不息的潮汐，帶著一種宣泄后的暢快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力量。

家…就在眼前。

可是…

一種難以言喻的、強烈的悸動，如同藤蔓般纏繞上云霄仙子的心頭。

回歸的喜悅，與眼前這幅荒誕、混亂卻又充滿了奇異生命力的景象，產(chǎn)生了激烈的碰撞。

回去，意味著擺脫這個危險的世界，回歸熟悉的、安全的、屬于張偉的平凡生活。

留下…意味著什么？繼續(xù)當(dāng)賽博云霄仙子？在這危機四伏的賽博世界？為了什么？

這念頭荒謬得可笑！

但看著阿強那燃燒著純粹火焰的眼睛，看著鈴音和小艾之間那種超越物種的羈絆，看著下方那片在絕望中爆發(fā)出荒謬生命力的鋼鐵叢林…

張偉的意識深處，有什么東西被深深地觸動了。

法陣的光芒越來越盛，空間的扭曲感越來越強，拉扯力開始作用于她的身體。

回去？還是…留下？

云霄仙子站在千星塔頂，站在巨大紫色響指投影的光輝下，站在空間回歸法陣的中心，站在數(shù)百萬響指聲匯聚的靈魂共鳴里，站在冰冷警用武器的死亡鎖定下…

那張屬于云霄仙子的、絕美而清冷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屬于張偉的、無比復(fù)雜、無比掙扎、無比迷茫的神情。

法陣的光芒，徹底吞沒了她的身影。